第29章

面对富人的询问，散兵发出一声嗤笑：“我还以为能找点乐子，结果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类而已，无聊。”

“我以为你会把她带回来，”富人看着他，语气意味不明，“她身上还有很多疑点。”

“麻烦，已经被我杀掉了。”

少年随手拖开一张椅子坐下，坐姿一如往常的嚣张和不耐，但博士却从他身上看出一丝虚张声势的味道。

多托雷垂下眼眸：“关于她聆听祈愿的能力，你怎么看？”

“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少年侧头直视着他，眼神讥诮而凌厉，“她已经死了，不会对我们的计划再造成影响，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罗莎琳那边的计划进展如何？”

罗莎琳，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第八席，代号女士。目前正在稻妻执行夺取雷神之心的计划。

“我正要和你说此事，斯卡拉姆齐，”富人回答，“计划正值关键，她有些分身乏术，女皇让你过去协助。”

少年眉头微皱：“什么时候？”

“即刻启程。”

富人和博士为他讲解了一番如今的稻妻形势，并告诉他过去的主要职责是为女士驻守八酝岛的邪眼工厂，并负责将邪眼分发给反抗军的士兵。

散兵自然不会违抗女皇的命令，他即刻赶往稻妻。目送着少年的背影再度消融入门外的风雪之中，一向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博士竟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嗤笑。

富人讶异的挑挑眉：“多托雷，怎么了？”

博士合上手中的书籍，眼中似有怀念：“无碍，只是想到一些过去的事罢了。”

以轮椅为武器的少女，拥有看破人心的力量，如果只是这两个特征，还不足以让他确定，但人偶反应如此异常……

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曾经消失在大火中的那个少女。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多托雷合上书，似笑非笑。

夜幕降临，蒙德城的居民们都纷纷陷入梦乡。遥把门关好，一个人裹着小毯子，蜷缩在一楼的沙发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在这样的夜晚里，她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个少年。

想念他的声音，他的恶作剧，他的拥抱，他的手指抚过发根时的触感，还有他凶狠却又温柔的吻。

这一刻，她终于无法再逃避自己的心意。

或许从一开始，当她变成一只普通的小鸟，被他温柔的放在胸口时，她就喜欢上了他。

第三次见面后，他的每一次亲近，每一次触碰，每一个眼神，都让她心生欢喜。

但她只是在害怕，害怕他对她只是捉弄，只是心血来潮，所以一直伸出手，将他越推越远。

直到他真的离开，她才从灰烬中翻找出被自己隐藏在玩笑和拒绝下的真心。

连她都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他又怎么会知晓。

所以，也许这就是他离开的原因吧。

遥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月光穿过窗户，在墙壁上折射出模糊的光晕。

这样也好，她迟早都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这种扭曲的关系就此结束，长痛不如短痛，就此别过。

可即便如此理智的安慰自己，后悔和难过还是在心底交织，她强忍着眼泪，安慰自己就当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浅眠。

或许是对他太过思念，迷迷糊糊中，遥似乎感受到有人在轻抚自己的发丝和脸颊。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月光从窗口倾泻而下，给坐在她身侧的少年洒上一层银白的光芒，似梦似幻。

连他注视她的眼神，似乎也温柔了起来。

“……是梦？”她迷迷糊糊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揉揉眼睛，轻声呢喃。

一定是梦，他明明都已经离开了。

一直到黄昏时分，她才从劳伦斯的口中听到了那个少年已经离开蒙德的事实。

最后，甚至连道别都没有啊。

明明只是在做梦而已，可看到少年出现在梦中的那一刻，一直强忍的思念和后悔终于无法忍耐。

她冲他伸出手，最后紧紧抱住少年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

“国崩，呜，对不起——”少女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少年身体一僵，耳根有些泛红，双手无措的停在半空中好一会，才下定决心回应这个拥抱。

“别哭，吵死了，”他抱着她，双手微微收紧，声音十分别扭，“道什么歉，你又做什么蠢事了？”

他凶巴巴的声音响起之后，原本只是无声流泪的少女，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呜咽声。

与此同时，她的双手收紧，拥抱的力道却更大了，似乎想要将他紧紧嵌进身体里。

她的眼泪几乎要将他胸口的衣服浸湿，嘴里还重复呢喃着那句对不起。

见到她这副模样，少年几乎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哪怕是刚才回至冬，在博士和富人面前撒谎时，他都未曾像现在这般慌乱。

难道是在他离开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跑出蒙德，被愚人众那帮家伙给发现了？

他是不是说的有点太过分了？刚刚被他凶了一下之后，她现在哭得好厉害。

别扭如他，说惯了挖苦和嘲讽的话，要他安慰人，暂时还真说不出口。

少年叹了口气，他迟疑的伸出手，放在怀中少女的头顶。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被他轻柔的，从头顶抚到发尾。

对付这个平时活蹦乱跳，偶尔会变成流泪猫猫头的家伙来说，这一招百试不爽。

果然，他察觉到她哭泣的幅度小了一些。

少年左手环住她的腰，右手又捧起她的脸，让她仰头看着自己，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他垂眸看她，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再次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直起身，皎洁月光下，少女眼中波光粼粼，浑身仿佛在发光。明明很难过，她却胡乱擦去眼泪，对他露出笑容。

“你告诉我，我如何看你，你便如何看我。”

“那个时候我选择了逃避，但是现在，我后悔了。”

“后悔在你离开的时候没有拉住你，后悔那个时候没有告诉你。”

她的声音期盼又颤抖，最后化作坚定的言语。

“但是现在，我想告诉你——”

她将右手放在胸口，眼中闪闪发光。

“在这颗心中流淌的，对你的这份情感，是喜欢！”

这个瞬间，少年的双眸因震惊而睁大，仿佛被她的气势所逼退，他的身体情不自禁的往后仰。

而她身体前倾，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进。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超级喜欢——”

她咬着下唇，不安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所以，你也喜欢我吗，国崩？”

第30章

那个瞬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从少年的眼中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眼前的她。

那双尚且闪烁着泪光的眼眸，和掌心中如此脆弱的弱小身躯，是如何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和情感呢？

世界嗡鸣作响，少年怔怔望着她。

数百年来，这具身躯中无时无刻涌动着的痛苦，无论他记得她与否，一直都在折磨着他，鞭笞着他，驱使着他去做一些发泄愤怒的事。

但是，她说喜欢他。

最喜欢他。

就在他面前，满脸期待与忐忑，等待着他的回答。

于是，在这具空荡荡的人偶身躯中，一直翻滚着的痛苦情绪，瞬间扭曲爆炸，化为齑粉。

他想回应她，可精神和身体之间仿佛出现了空隙，嗓子哑得厉害，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每分每秒的沉默，对于此时的遥来说，都是煎熬。

她看着眼前彻底呆住的少年，心中沸腾的激动渐渐沉寂下去，如雨水一般，从天空坠到了地面。

她移开视线，用食指蹭蹭脸颊，似是要掩饰难过一般，露出无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