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听到了撕心裂肺地惨叫，声音穿破云霄，比泣血更加瘆得慌。那天使无法保持在空中，急速坠落，掉在长明湖中，痛到在湖面上嘶吼挣扎。

他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尖锐，痛楚深入骨髓，他毫无形象可言地痛哭流涕，用最后一点力量发射信号，求三重天的天使长加百列赶来此地，打断堕天进程。

“我后悔了，我不堕了，我错了，”他哭得声音都含糊不清，“我接受一切处罚，我愿意在天使监狱囚禁到死，我愿意流放，求天使长救我……”

天雷劈下来，堕天的天使剧烈震动，瞬间昏死过去。

黑色的雾气吞噬完他的左胳膊，转向右胳膊，噬心的痛苦将晕过去的天使活生生疼醒。

“啊……”

又一道天雷下来，他再度晕死过去。

神蓦地想起路西菲尔未出口的诅咒——假使有一天我背离了您，背离了我的信仰，背离了我的光，那便叫九天神雷劈碎我的心核，将我的力量化为乌有，叫我永沦地狱，业火焚烧，筋骨寸寸粉碎，叫我永远见不得光，叫我不得生也不得死。

原来这就是……不得生，也不得死。

神盯着被他压制住的路西菲尔，梦里路西菲尔堕天的时候优雅至极，甚至算得上风度翩翩，他安安静静地浮在无间炼狱的上空，双手合拢，羽翼张开，迎接光暗的转化，迎接神雷。

从始至终，不曾后悔。

不曾失态。

九天九夜。

激烈决绝至此。

真是有骨气……神一时火气上来，朝路西菲尔臀上掴了一巴掌，犟犟犟，就知道犟，怎么不疼死他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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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禁令

路西菲尔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情不自禁挣扎，想找神要个说法，天使堕天，为什么打他？

怪他没把第三重天治理好么？

他明明提出过八百个治理方案，是谁都否决的？是谁要第三重天保持原状的？

就算退一万步，锅需要他背，那大可以扣他工资，怎么能用这种……方式？

神没用力气，不疼，但是怪丢脸的。

这很容易让路西菲尔联想到自己熊得惊天动地的幼崽期，神就是这般。

但他已经脱离幼崽期十几万年了！

路西菲尔越想越愤懑，今天是难得的约会，可神居然为了这种破事教训他？太煞风景了。

路西菲尔才挣扎，便发觉神用了些力气，紧紧将他锁在怀里，力气之大，让他隐隐生了些许恐惧，神活像只要一松手，自己就会离他远去一般，死死不撒手，恨不能将他揉进骨血里，融为一体。

这种过于汹涌的情绪把路西菲尔震在原地，方才被打了的恼怒散了大半，紧接着被疑惑所占据，神这是怎么了？

路西菲尔动弹不得，亦不知道他这股澎拜的情绪从何而来，此刻不是发问的时机，只好老老实实待着，等待神冷静下来。

他很快发觉神的手臂在不受控制地小幅度发抖。

路西菲尔一时间稀奇起来，神居然会发抖？

路西菲尔漫无边际地想，今天的情景其实很符合某种故事情节，假使他俩是爱侣，那今天的神又是不许他看堕天场景，又是手发抖，像极了失而复得的丈夫在后怕，生怕再一次失去他。

路西菲尔被自己脑补的想法逗笑，他是魔怔了，想法越来越离谱，神怎么会有失去的一天？

路西菲尔垂下鸦羽似的睫毛，神也不会觉得他们是爱侣。

堕天的时长取决于堕落天使的能量强弱，一翼天使堕天顶多需要半个小时，二翼天使需要不到两个小时。目前最长的堕天记录，是一位五翼天使，他经历了整整两天。

雷鸣阵阵，神的手抖动不止，路西菲尔有心问问他怎么了，但他被紧紧揉在神怀里，没法写字，只得用心音问：“神？你还好吗？”

神狠狠瞪了他一眼。

路西菲尔因为姿势问题，错过了这一眼。

神依旧盯着堕天使，他已经过了最开始的嘶吼期，喉咙喊出血，难以出声了，只剩点痛苦的呜咽，他在水面上毫无尊严地滚动，手中的剑几次对准心核，想通过自杀来解脱，又放下。

天空中的乌云倏地散了一片，接到求救信息的加百列第一时间赶来此地，她的六翼展开，对准乌云打了一掌，将它们劈散。

加百列立于空中，光明神力以她的身体为核心，一圈圈扩散出去，她如同一颗掉入湖中的石子，周身满是涟漪。

黑暗的力量触及加百列的能量，逃逸开来。

打断堕天进程的魔法，不仅要对抗黑暗力量，还要打退神的忠诚烙印，难度在天国魔法中能排前三，加百列没有信心这次能打断，她开始吟唱，光明之力紧随她，在她的吟唱中逐步成型。

加百列后背的冷汗渗出，小心翼翼，吟唱的速度并不快，生怕哪一步出错，力量先在她体内成型，然后扩散。

路西菲尔感受到了这股能量，问神：“加百列来了？”

“嗯。”神终于回应了他。

路西菲尔闭上眼，沉心感受加百列的能量，加百列由于掌管第三重天，堕天频发，已经是炽天使中最擅长阻止堕天的天使之一了，但她目前阻止堕天的成功率仍不足30%，其他炽天使的成功率就更惨不忍睹了。

神同样皱眉，梦中他曾试图打断路西菲尔的堕天，但路西菲尔毕竟有他5/6的力量，而且打断堕天必须要当事天使放弃堕天的念头，他不肯放弃，最后神铩羽而归。

神垂眸看路西菲尔，还是得他自己不愿意堕天才行。

空气中的能量蓦地出现一点小小的波动，随即归为平静。看起来似乎不曾出现过。

加百列太过紧张，没有发现这微小又致命的差错。

路西菲尔感受到加百列的能量运行出错，心缓缓沉下去，圣级魔法不能出现任何错误，加百列出错了，打断堕天要失败了。

加百列会来，说明这个天使后悔了，不愿再堕天。

路西菲尔忐忑地向神请求，“神，放开我好吗？我去阻止堕天。”

他做好了被训的准备，神一向厌恶堕天者，天国是神的国度，所有天使的生命及能量皆来自于神，他坚持如果对方要背离他，背弃信仰，那么也没有留在天国的必要了。任何天使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因而不支持高阶天使打断堕天。

神二话没说，他受够了看堕天，这件事逼迫他不断回想梦中路西菲尔堕天时的情景。

这个堕落天使哭叫嘶吼得越痛苦，神越难以忍受，区区二翼天使不过堕了半个小时便疼到这幅模样，那拥有神5/6神力的六翼天使路西菲尔，堕九天九夜又是什么感受？

神略微想一想，便脑袋轰鸣，心脏紧缩，几乎窒息，实在没有想下去的勇气。

神一只手继续摁着路西菲尔，另一只手挥动，神力直冲云霄，将神雷遣散，又对准堕天使，光明之力萦绕，暂停了他的痛苦。

加百列立刻朝神和路西菲尔所在的地方飞来，行礼，“神……”

加百列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下，狐疑地看着神怀里的那个天使，神居然带天使出来？还用这种姿态？！

加百列魂惊掉了一大半，眼睛瞪得圆滚滚的。

神用宽大的袖袍挡着那个天使，加百列只能看到金色的长发。

发质真好……

加百列艳羡，她常年待在黑暗力量蛰伏的下三天，受到能量影响，头发总是养分不足的模样，不够油光水滑。

这发质，怎么着也得是七重天以上的光明之力才能养出来的……吧？

七重天……

七重天？！

加百列表情凝固，又缓缓开裂，住在七重天及以上的金发天使，似乎只有路西菲尔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