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番外一

画地为牢

神和路西菲尔最近很忧愁, 主要原因是他们不知道要给宝宝起什么名字。

虽然宝宝的亲爸路西菲尔是个成长期极其缓慢的天使，成神那天最后一对翅膀才长好，但神天赋异禀，出生即为成年体。作为神和路西菲尔的孩子, 宝宝的成长速度折中, 既不曾五万年还是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幼崽，也不曾一出生就长大。

经过了四千年的光阴, 宝宝已经能在全天国四处溜达, 并且叽里呱啦能说许多话了。

他的名字就是宝宝。

起初神和路西菲尔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小孩子，有个名字叫就可以了, 大名他们再研究研究，看起个什么名字最合适。

一研究，就研究了四千年。

直到路西菲尔出远差，一走就是小半年, 只剩神和宝宝在神殿大眼瞪小眼。

神的老毛病没好, 哪怕路西菲尔成神了，他也总是记挂着堕天的事, 并不想和路西菲尔分开, 非得寸步不离一直盯着才能安心。神本来想和路西菲尔同去，但是路西菲尔去的地方, 不适合小天使去，宝宝太小, 没法一起带着。

神迫于无奈, 只好留在九重天带宝宝。

度日如年。

每天都得发几条心音, 有事没有用心音骚扰一番路西菲尔才行。

望眼欲穿。

一天比一天难熬。

等路西菲尔出差回来, 神当即迎上去, 从后背把路西菲尔抱个满怀，抱怨道：“宝宝，你这次去了好久。”

在偏殿玩玩具的宝宝听到，登时便觉得这话说得不对，于是从殿里探出个卷毛小脑袋，纠正他：“爸爸，宝宝和你天天见面，我只是在偏殿玩，没有出去很久。”

神尴尬，“我在喊另一个宝宝……”

然后他就被路西菲尔狠狠踩了一脚，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

神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宝宝”这个小名，用不得了。

神说：“得给孩子重新起个名字了。”

但起名能拖四千年，显然是有原因的。对神族来说，名字是有力量的，名字叫什么，无形中就会增加这方面的能量。

比如路西菲尔这个名字，神语的意思是“光”，神将光作为名字赐予路西菲尔，连同光明一起，成为了路西菲尔的属性。这极大加成了路西菲尔的圣光六翼。

神和路西菲尔对着浩如烟海的名字，挑来捡去，没选到让他俩都满意的名字。

路西菲尔看中了乌利尔，神语中的力量。力量加身，宝宝的修行会有助力。

神看中了扎依利尔，神语中的快乐，神还是希望宝宝的生活无忧无虑快乐顺遂，哪怕这会影响他的修行。

路西菲尔看中了阿黛利尔，神语中的正义，毕竟宝宝是神子，正义有助于他处理世间事物。

神更喜欢艾登，神语中的公正，这同样是神应当具有的品德——他已经忘记自己当初是如何违背公正一词、偏爱路西菲尔了。

……

神和路西菲尔各自选了几十个名字，实在难以定夺。

最后他们只好把这些名字分别写在纸条上，揉成图，放在一个盒子中，把宝宝叫过来，让他自己随便抽。

宝宝抱着玩具磨磨唧唧走过来，问：“抽到什么，我就叫什么吗？”

神和路西菲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是的。”就这么定吧，让他们两个选择困难症来定夺，那等宝宝成年，都不会有名字了。

宝宝迟疑：“是宝宝这个名字不好听么？”

神道：“宝宝是小名，你得有个大名亲爱的。就像你爸爸路西菲尔、叔叔米迦勒、梅塔特隆一样。”

宝宝不大乐意，他觉得“宝宝”很好听，“那我抽到的名字如果没有宝宝好听呢？”

路西菲尔心想：“如果他一直叫宝宝，那等他离开九重天，天国的神族有机会见到宝宝，就会喊他‘宝宝殿下’，天底下哪里会有比‘宝宝殿下’更羞耻的名字呢。”

宝宝觑着路西菲尔的表情，发觉路西菲尔似乎认为“宝宝”这个名字好听程度很一般，宝宝坚持：“我不抽。”

路西菲尔“唔”了一声，“你想当宝宝殿下么？”

加上“殿下”一词，听起来不是很好听。宝宝也意识到了，但他抵制用抽签这等潦草方式来决定名字的方法，

宝宝说：“我自己给自己起吧。”

路西菲尔和神好奇，“你想叫什么？”

宝宝毫不犹豫：“我想叫哈尼雅！”神语中的美丽与善良。

神脸色骤变！

“你说你要叫什么？”神问。

路西菲尔心头顿时一紧，立刻岔开话题道：“宝宝，你米迦勒叔叔说想你了，小半年没见你了，爸爸带你去找他玩好不好？”

宝宝很喜欢米迦勒，瞬间就被带跑了话题，起名没意思，玩才有意思，宝宝马不停蹄抱着玩具往出走，“走走走，去找米迦勒叔叔。”

路西菲尔起身，担忧地看了眼沉默的神。

神勉强地露出一个艰涩的笑意，用眼神示意路西菲尔自己没事，不必担忧。

路西菲尔在心底叹气，拍了拍神的肩膀，弯腰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一下，等神脸色略有好转，才道：“我去去就回，等我。”

神脸色稍霁，抓着路西菲尔的手背亲了亲，“去吧。”

路西菲尔带着宝宝出门，送到了米迦勒那边，交代了几句，立刻返回九重天找神。

神还在神殿里坐着，保持着路西菲尔走之前的姿势，只是面前的装着名字的纸条都化为了湮粉，神面沉如水，写满了低气压。

路西菲尔叹气，宝宝可真会选名字，天底下万千名字里，神只对两个名字过敏，一是“路西法”，预知梦中路西菲尔堕天后的名字，二是“哈尼雅”。

在预知梦中，路西菲尔堕天的九天九夜里，黑暗之力将神赐予他的美好与光辉剔除出体外，而那能量重新回归天国，化作天使，名为“哈尼雅”。

哈尼雅拥有路西菲尔的容貌，以及路西菲尔的部分性格，除了圣光六翼和他的倔强与反叛，哈尼雅几乎和路西菲尔是一样的。

天国中的天使们将哈尼雅作为路西菲尔的替代品，将对炽天使长的情感投注在哈尼雅身上，神却完全无法接受。

路西菲尔就是路西菲尔。

哈尼雅就是哈尼雅。

即便哈尼雅有路西菲尔的脸，他们也是截然不同的，傲慢、倔强、反叛，那是路西菲尔灵魂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任凭哈尼雅再向路西菲尔靠拢，哈尼雅也永远不是路西菲尔。

他不肯见哈尼雅，也不肯听这个名字，哈尼雅的存在就像昭告天下他最爱的炽天使长再也不存在。

神每每看到其他天使将哈尼雅当做路西菲尔来看待，看哈尼雅慢慢取代路西菲尔的地位，就如鲠在喉。

神甚至觉得哈尼雅的存在是对路西菲尔的冒犯，是对他性格的否定。

这算什么呢？

去掉路西菲尔不符合天国作风的部分，留下一个符合天国审美的替代品么？

谁又准许它们将路西菲尔倔强的那部分拿来批判否定呢？

即便不在预知梦中，身处现实生活，神也不肯再听到“哈尼雅”三个字，他将这个名字尘封，严禁任何生灵使用。

可造化弄神，兜兜转转，竟叫他和路西菲尔的孩子看中了这个名字。

神心绪不宁，他的神思被困在预知梦中，反反复复在那个名叫哈尼雅的天使面前来回。

路西菲尔瞧着神的神色不对，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抱着神的腿，头枕在他的膝盖上，“神……”

神回神，抚摸着路西菲尔的头发，“吓到你了？”

神低声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神说不下去，他能说什么呢？说哈尼雅这个名字会让我联想到你堕天？还是说我接受不了哈尼雅的存在？

哈尼雅说到底，也是从路西菲尔身上剥离出来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