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也不是我在意的重点。”

夏油杰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更在意的是，你之所以完全不追究我曾经差点杀死你，是把我的错误完全归咎给了阿库亚生父的诅咒吗？”

“不是。”

五条悟理解夏油杰想说什么了。

“我清楚的，当时你是真心实意在厌恶这个世界，也真心实意厌恶那些在你认知中把世界变糟的非术师，就算没有诅咒，你也至多是不会针对我和小爱，一样会做很极端的事。”

“你不无辜。”五条悟说，“但怎么说呢，我觉得世界也不无辜，所以后来才能和你达成一起改变它的共识。”

夏油杰有一点没有说错。

五条悟生而为神子，从小就活在家人的纵容和宠爱中，因为鲜少见到人性丑恶，世界在他眼里也一度是加了上位者滤镜的样子。

可那是他去到爱原本的世界，透彻了解爱的过往之前。

夏油杰屠村时在想什么呢？

在那条小巷堵住对爱穷追不舍的神木光后【 二十八 】，五条悟懂了，原来愤怒到极致，真的会想绝去所有退路再拖上整个世界陪葬。

夏油杰杀死他的父母时又在想什么呢？

五条悟过去很少听夏油杰提起他父母的事，偶尔几次也都是轻描淡写。

只说在被夜蛾老师找上门之前，他的父母一直将他视作怪物。

直到进入高专亲子关系才有好转，毕竟咒术师真的很赚钱，没人会和家里的摇钱树过不去。

夏油杰需要正论和意义，是因为如果没有这些，他根本找不到自己和其他咒术师负重前行的理由。

和曾经的阿库亚把为爱复仇当做唯一的人生目标，哪怕为此堕落成另一个神木光也在所不惜一个道理。

“那就好。”听他这么说，夏油杰随他释然地笑了笑。

“如你所言，既然你需要为那个束缚付出的代价也比我想象中的少，我就没什么可在意的了。”夏油杰说，“接下来一起静观其变吧，顺便祈祷一下你那个连神都敢胁迫的便宜儿子不会把咱们的世界一起玩脱。”

12月24日，19:00。

这是阿库亚在12月21日传给五条悟的一条明讯。

“谷歌上已经可以搜到星野爱久爱海和星野瑠美衣了。”

惠把自己的手机搜索记录展示给爱和五条悟看。

因为他和津美纪之前同样没少听二人提及这两个名字，所以他们的记忆也没有受到影响，便被告知了世界即将迎来的变革。

“生日都是1990年……”

惠说着，脸上露出了有点纠结的表情。

“啧，还以为两边世界合到一起后会和我差不多大呢，居然只比五条小一岁，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笑话虎杖天上掉下个‘好’大哥了。”

惠所谓之人正是九相图一号的受［和谐］肉［和谐］体胀相。

自从和虎杖相认，这哥们就日渐弟控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上学陪上出任务陪出，每天为虎杖准备的便当堪比满汉全席，简直给惠本就上学如上坟的心情又添了把火。

“B小町的词条也变动了。”

津美纪见状摇了摇头，好歹重生过一次，她倒是对即将到来的“哥哥姐姐”接受度良好。

反正她已经把名义上的养父当“臭弟弟”看待十年了，因此如今提醒爱和五条悟的语气也很平和。

“成立于12年前，以及现以单飞不解散的状态存续没变。”津美纪说，“但成员变为了七人，爱小姐和露比小姐都在，囊括两边世界B小町的成员们，其中加奈小姐和阿库亚君是已经订婚的关系。”

“菜菜子，美美子，还有虎杖钉崎他们的记忆也变成了这样。”惠补充，“不过周围好像没有切实出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这点我不确定，本来人群中非术师就占多数，我之前又不是东京范围内的每个人都见过。”

没错，事关两个世界的融合，这件事听起来该是惊天动地的。

然而事实却偏偏润物细无声，又或者变化早已发生，十年时间，足够两个世界潜移默化地交织重叠，最初是时间线，然后是地点建筑……

就连五条悟和爱这种见过神也去过两边世界的人，都是在身边人的认知变化之后，才惊觉世界已然产生了巨变。

“九十九由基回来了，她的身份比较特殊，也曾是和天内一样的星浆体。”

又交代了孩子们一些话，五条悟和爱一起回了他们的卧室里，将他和夏油杰今天见过九十九由基的事情告诉爱。

“她清楚很多关乎世界根本的东西，按照她的说法，天内死后，天元不知为何没再选择与其他星浆体同化，而是直接开启了迈向更高阶存在的进化。”

“星浆体、天元和六眼术师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因果束缚。”五条悟说，“她和天元都知道我当年曾从这边的世界消失了一个多月。”

“也就是说，我们以为我们去到另一个世界是扭转了什么，实际上我们所扭转的，恰恰也是因果链的一环。”

爱抿了抿唇。

“我现在觉得神不肯对我们多透露一些的原因更多是我，比起怕你知道后做什么，神大概更怕我知道后什么都不做。”

“嗯？怎么说？”五条悟闻言挑眉。

“反正都是神和命运的棋子，所以随便怎样都好吧……”

爱注视着五条悟那双湛蓝色的苍空之瞳，将自己明媚的笑容绽放其中。

“但我们如果不一步步去做，好像也很难将一切导向最好的安排。”

“现在呢？”她这笑仿佛一根柔软的丝线，引着五条悟贪恋地望她。

爱捧过男人的手，将自己的唇贴合到他手背上：“现在觉得宿命论是弱者的借口，谁不坐等机遇的馈赠，谁就征服了命运。”

“真棒，我家小爱已经完全不害怕了呀！”

五条悟带着薄茧的指腹沿着她的唇线描摹，伴随着二人的体温交融，他试着缓慢地阖了眼。

“我和杰明天会去宰了那些老橘子，天元默许的，新世界会有新的秩序，不再需要他们了，考虑到他们多和羂索有染，留到阿库亚预警的那天反而是罗乱。”

“好。”

察觉到他说这话时指尖在她唇线正中顿住，爱便靠他更近了些，同他十指交握着倒进他的怀抱里。

“我不怕，虽然新世界中我的身份可能不会再是阿库亚和露比的妈妈，但我还挺期待的，那个当真让我拥有了所有幸福的世界。”

三十年前，爱在星空下做出宣言，身为母亲的幸福和身为偶像的幸福她全都想要。

八年前，爱向五条悟昭告野心，作为他妻子的幸福和作为他们孩子母亲的幸福她也全都要。

星野爱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她不只要世界是自己喜欢的样子，也要世界是五条悟，是黛雅，是阿库亚和露比……是所有她在意之人喜欢的样子。

世界不会变好的，这是遇到五条悟之前，她在唱那些关于爱的歌时双眼照见的现实。

世界正在变好，一定会变得更好，这是遇到五条悟之后，她坚定不移所相信的事情。

谎言为什么会是特别的爱呢？

因为只有爱才会让虚无缥缈的谎言变为触手可及的真实。

三天后的傍晚七点，已经步入进化末期的天元终于再难维系世界的平衡。

但崩坏的因果束缚并没有裹挟着整个世界迎来末路，千钧一发之际，其中一条因果链恍若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勾住了另一个早有联结的世界，最终将两个世界彻底重叠在了一处。

以咒力最优化为目标，想要重启咒术全盛时代的羂索同样在此刻集齐了他所需一切，整整一个世界会产生诅咒的普通人令新生的世界陷入了融合初期的极致混乱，死灭洄游随之开启。

届时将有一千个普通人会成为术师，一部分是开发出咒术才能的现代人，一部分是通过受肉复活的古代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