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

虽然已经16岁了，但露比仍然保留着相当孩子气的一面。

作为一个出道不久曝光量也有限的新人，她筹备舞台之余几乎把社交软件上与自己相关的推文刷了个遍，每次看到有人夸自己可爱都会高兴半天。

她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粉丝，还是特意强调的单推，用超级兴奋的语气向自己表达爱慕。

“当然可以！”露比刚才的紧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从这位身穿玩偶服的“真·亲妈粉”手中接过手机，伸长手臂摆出了自拍的姿势。

“那个……你要不要把头套摘下来呀？”露比开开心心拍了两张后才意识到哪里不对，“这样都看不到你的脸了。”

“不用不用。”爱是做好了充分准备才过来的，自然早想好了推脱的说辞，“你别嫌弃，我其实还是没什么钱的学生党，之前没有抽到东京偶像节的购票资格，又买不起黄牛票，为了不错过你的初舞台，就找了可以进场的推销员兼职，我们老板不允许摘头套。”

“这样啊……”露比理解地点点头，比起粉丝疯狂氪金朝自己砸钱，她觉得能被人这样真心实意地喜欢支持才更难得，“辛苦你了，我很感谢你愿意克服困难过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以后也请继续支持星野露比，我一定会成为让你骄傲的爱豆，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会的！我也会一直一直支持露比的！”将脸藏在玩偶头套中的爱原本是和露比一起笑着的，可笑多了鼻子还是泛起了酸，不得不缓了一下，才勉强用听不出哭腔的声音继续开口，“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露比都是我推的孩子。”

“那就说好了哦！”露比把签名递还给她，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介意我用我的手机也拍一张吗？说来怪不好意思的，你其实是第一个问我要合影签名的粉丝，我也想留个纪念。”

“啊，好的。”爱立即端正了玩偶头套，时隔十二年，母女俩终于又一次在彼此的世界中留下了身影。

“谢谢你，兔子小姐，下一次请摘下头套来观看我的演出吧！”

临别时，露比在征得爱的同意后轻轻抱了她一下，继而才志得意满地向她挥手道别。

“实不相瞒，原本我还很紧张，但多亏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得到你的支持给了我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

“嗯，一定。”这句话注定只能是谎言，爱到底在露比远去后落下泪来，手里握着那只刚刚与露比合过影的手机，仗着玩偶头套的遮挡，立在原地哭得泪雨滂沱。

她想，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的世界了，她和五条悟已经同神约定好，今晚结束后就回到原本的世界。

今天将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观看露比的演出了。

她和她的孩子们将永远守望着两个世界，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尽管这是最好的结局，但她还是感到难过，因为她真的舍不得……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突然袭击似的揪住了她玩偶头套的耳朵，连声招呼都不打，发力便掀。

“哭也把这玩意儿拿掉再哭啊，都不觉得闷吗？”爱下意识地一惊，伴随着身边随后传来的懒散声音，她心下了然，听出了这会儿向她发难的人是五条悟。

他刚才一直躲在暗处，露比走后就看到他那穿着厚厚玩偶服的小女友杵在那里哭得肩膀一耸一耸。

要知道他足足又等了五分钟都没见她停，因为实在担心她再这么哭一会儿会给自己哭缺氧，所以才无奈地过来打断。

“知道你难过，所以你体贴的男朋友已经准备好怀抱了，乖啦，过来这里哭。”五条悟边说边揪着兔子头套的耳朵向上提。

可惜他预想中能让他充分展现男友力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倒是他摘头套的动作遇到了阻碍，爱明知较力不过他，却仍然双手死死按住兔子头套的腮帮，明显是不想给他摘的模样。

“不闷，你回去找露比她们吧，我缓好了情绪就去观众席。”

爱活过两世撒过数不清的谎，这无疑是最拙劣的一次，她连呼吸都乱了，却坚称自己一点都不闷。

这可是自己的亲女朋友，就算还不是老婆，两个人四舍五入都相当于有了四个孩子，五条悟怎么可能说撂就给她撂在这里。

察觉到爱的反抗意愿强烈，他能强摘也不好强摘。

索性有点好笑地陪她僵持：“那你把头套摘了缓呗，我陪你缓好了再回，也不耽误什么。”

“你走我就摘。”爱一只手按着头套，另一只手推上他的胸膛。

“你摘了我再走不行吗？”以前都是爱对不上五条悟的脑回路，如今可谓风水轮流转，轮到五条悟GET不到爱执着的缘由了。

“不行！”爱绝不退让。

“为什么？”五条悟真心困惑。

“……丑啊！”又僵持了一会儿，爱终于还是被熊孩子的执着打败了。

她颇有几分气急败坏地说出这句话后，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感伤情绪已然消散得七七八八了。

羞恼之下，她趁着他愣神的工夫果断夺回自己的兔耳朵，眼眶里的泪水被他气干了，脸颊却因为刚刚的一通拉扯涨得通红。

现在可是夏天，截至目前为止，她已经顶着这个头套半个小时了。

别说她刚刚还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光是头上泌出的汗就把她一贯柔顺的长发打成了紧贴头皮的一缕缕。

哪怕凭她的实际年龄，再说自己是女孩子有点大言不惭，可她总归是恋爱中的女人，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维持形象就这么难理解吗？

“你快回去吧，真的丑，不想给你看。”爱这次用了两只手推他。

五条悟任凭她推着往休息室的方向走了两步，他确实没想到爱在意的会是这个。

其实心里有点因为她在他面前流露出了小女孩儿姿态窃喜，只是……

“小爱，我，有，六，眼。”五条悟一字一顿地说。

为了避免她待会儿回味过来直接恼羞成怒，他决定还是提醒一下她这个事实。

“即使我回到露比她们身边，仍然能一眼看到你玩偶头套下面的样子。”

“……”爱，“！！！”

所以恋爱果然会让人智商变低的对吗？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搞了半天完全挣扎了个寂寞！

或许是整场偶像节五条悟都陪伴在她身边的缘故，爱并没如预想中那样沉浸在感伤和难过中无法自拔。

虽然仍无法避免因为即将到来的永别而惆怅，却到底多了几分释怀，任由五条悟全程拉着她的手，陪她一起了却了那桩没能陪伴阿库亚和露比长大的遗憾。

她看到曾经害怕摔倒，连幼稚园的游戏会都怯于参加的露比无所畏惧地站到了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像曾经的她那样唱起了B小町的经典曲目，活力四溢地向在场的观众传达着纯粹的爱意和感谢。

她看到原本B小町的粉丝在表演开始前说着“完全不一样”和“这根本不是B小町”，却因为露比的笑容而露出了动容的神色，一首歌后二话不说夺过了身边人的红色荧光棒，开始大声为新生的B小町加油打气。

她看到那个叫加奈的女孩儿虽然站在C位，却因为缺乏自信而落寞消沉，自家的阿库亚见状便再也顾不得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顶着张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一跃到了观众席中最惹人注目的位置，将专属于她的白色荧光棒高高举过头顶……

……好想在你们身边看着你们长大。

……好想知道你们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

现在她看到了，她的阿库亚和露比都如她所愿，成为了最让她欣慰骄傲的模样，未来也将拥有一段幸福光明的人生。

“悟君，我很开心哦！”

爱一度舍不得阿库亚和露比，所以尽管一直劝自己不要哭，却总是笑着笑着就情不自禁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