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眼刻着“上弦”，右眼刻着“陆”。

她突然想起来，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个爱吹牛的我妻善照，经常讲他曾祖父写的杀鬼小说，里面所描述的食人鬼好像就是这样——有着和人十分相似的模样，但有着尖牙，瞳孔中刻着数字。

似乎这种眼睛里有数字的鬼更加厉害。

莫非真如我妻所说，那不是小说，过去真的存在“鬼”这种生物吗……

那鬼的面容依旧十分和善，眸子里带着普度众生的温柔，笑着说道：“你很害怕吗？”

雪村铃兰哽咽了一下，嘴唇发颤，想说话却丝毫发不出声音。

童磨看着她的模样笑出了声，贴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别害怕，我是个心善的人。你还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而且，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却好像快要将皮肤冰冻。明明是温柔的耳语，她却只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鬼将手伸向她和服的领口，向外拉开了一公分，呼吸稍微变得有些急促了：“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快忍不住了……”

心脏飞速地跳着，她的瞳孔缩成了一点，大脑开始胡乱地转。

我现在应该说什么好，说什么才能活下来？

愿望？什么愿望？说我想活下来吗？

肯定每个被他杀死的人都说过这句话，肯定没有用！

愿望愿望！大哥能留一半吗！胳膊给你行吗！啊啊啊我不好吃啊！我刚死过说不定已经腐烂了很臭的！不要吃我！

要不然我给你当煮饭婆当丫鬟使也行啊啊啊！

极度的恐惧之下，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考。

而就在此时，身体里的系统也突然间发疯。

“宿主宿主！他好好看啊！比我上一任宿主的攻略对象还好看！宿主宿主快搞他搞他！谈恋爱谈恋爱！我活着就是爱！love and peace！有爱就一定能活下来！让他爱上你就不会吃你了！”

在人的精神出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间又非常紧迫时，突然有人告诉了你答案。

即使那个答案很荒唐，在那一瞬间，也会觉得它很有道理。

于是那一刻，雪村铃兰脑袋中紧绷的弦，断了。

“我想和你谈恋爱！死都不后悔的那种！”

女人发颤却有力的声音响彻在山间。

张开嘴巴露出尖牙的鬼，在距离她的皮肤还有一寸时，愣住了。

第2章

被卖了

童磨，时任上弦之六，喜食女子。二十岁时被无惨选中变成了鬼，结束了无味的人生。

天生无感的他产生不了喜怒哀乐，同样也共情不了他人的感觉。总是保持着无虑的笑容，无法共情的他将自己的理解强加于人，自我以为和其他鬼关系很好，总是容易惹怒别人。

但他很喜欢观察人类，觉得这样的生物很有趣。身为极乐教主时常倾听教徒的苦难，虽然不理解他们的情绪，但每当他们露出痛苦流泪的表情时，童磨便会觉得莫名心跳加速——

为什么哭呢？到底为什么呢？

所以他也很喜欢折磨人，尤其是女人。

女性的情感似乎更为丰富，而且更能体会他人的心情，甚至有些敏感的女子，别人语气稍微变化一点，她们就能察觉到情绪的变化。

他将这些找来的宝物耐心折磨，看着她们痛苦挣扎的模样，脑海中不断在问为什么，得不到答案就折磨得越厉害，最后什么答案也没得到，只好吃掉。

而且，折磨人也并不会让自己觉得开心。

所以后来童磨放弃了这种方式，开始和人类交流。

其中，最有意思的便是恋爱这种东西了，看见了女孩们最有意思的一面，比恐惧流泪有意思多了！

而且，看着笑容似乎比看着眼泪，感觉轻松一些？

童磨不知道，但在不知不觉间，尝试了这种方式百余年。

不过女孩子们基本都在知道了自己鬼的身份后，吓得逃走，被同伴们吃掉了。

所以！当面前的小姑娘主动说要和他谈恋爱时，可想而知，他有多开心！

是和知道他是鬼的女生谈恋爱啊！也太棒了吧！

当然他不懂开心这种情绪，只感觉心脏却在扑通扑通加速跳动。

童磨一把抱住了雪村铃兰，眼角含泪：

“真的吗！要和我谈恋爱！当然可以了，我好高兴！你叫什么名字啊？”

被突然搂住的铃兰一时间愣住，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一般情况下，对方都会狠狠嘲笑自己一番的吧？

莫非，这也是个恋爱脑？喜欢恋爱的杀人魔……反差萌？

不过，前世作为警察的她也深知，有些变态杀人魔就是如此，喜欢将受害者圈养成斯德哥尔摩。

“我叫……雪村铃兰。”她踌躇着回答道。

“雪村铃兰啊，很好听的名字哎！”鬼依旧将她搂得很紧，“那我就叫你小雪吧！”

“我是童磨哦！请多指教！”

童磨放开了自己，一双七彩的眸子亮着期待的光，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雪村铃兰渐渐从震惊中缓了过来：“童磨……？你到底想做什么？”

童磨似乎很是困惑：“提出恋爱的是小雪啊，我回应了你，就这么简单。”

他又想了想，指向山坡上：“莫非你是说那两个死去的人？为什么我杀害了他们，却还想和你谈情说爱？”

“你们是同伴？”

“……不是。”铃兰摇了摇头。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人都有讨厌到想杀死的人，同样也有喜欢的人。我也是，讨厌他们，喜欢你，有什么奇怪的？况且他们伤害我喜欢的人，我保护了喜欢的人，有什么奇怪的？”

雪村铃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的确他说的没错，但是，总觉得很不对。

他的话里透着诡异。

“不管了，来吧！”童磨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既然我们已经是恋人，你也无家可归的样子，不如和我一起回家，回极乐教吧。”

回家？

可是我还有任务，要以游女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应该要按安排的那样，去吉原才对啊。

系统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是作为游女活下去，但活的方式由你来选择，我只负责为你的人生打分，那么——】

【雪村铃兰，人生的第一个选择，和童磨一起前往极乐教，还是继续去往吉原？注意：本轮选择后会有第一次评分】

面对会影响人生走向的选择题，雪村铃兰不禁紧张起来。

怎么选，选错了就没有得分了，哪一条才是通往成功的光明大道？

去极乐教吗？可是没准童磨只是把我当成乐子，玩够了就会被吃掉，鬼的力量支配下，我是不可能逃出来的。

去吉原吗？可是我真的有能力在那里生存下去吗，说不定也只是像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样，出卖身体，最终还是坠入地狱。

如果童磨是认真的，有他在基本上可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立足。但说不定，我真的能在吉原活得很好，况且我怎么可能喜欢食人鬼。

如果在这里拒绝了童磨，他会不会立马吃了我？

众多的疑虑在脑海中交错盘杂，阻挠着她去做出选择。

脑海中有许多声音，她不禁伸手捂住了耳朵。

而就在手心碰到耳朵的那一刻，她忽然间冷静了下来，心里的杂音全都消失殆尽，只留有一个声音——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选择重生于世？

少女缓缓放下手，抬头看着他说道：“我还是应该去吉原，父母将我卖掉，这就是我的命。”

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活下去的资格，她的降生一定不是多余的。

所以，不要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也不要依靠别人活下去。

至于对童磨所说的宿命论，当然是谎言，只不过是为了让去吉原当游女这个选择，看起来不那么奇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