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的血污了她的侧脸，给这张美丽而平静的脸徒添一抹疯态，在失温的躯体里，里德尔碎裂的灵魂听见她问——

“到底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想要站在万人顶端是真的，承诺任她家庭幸福是真的，放过她是真的，但想要她跟他走是真的，爱她…也是真的。

“我好生气啊，里德尔，我好恨！恨你，更恨你的母亲，是你的母亲把我从我父母身边偷走，没有人爱我，从来没有人爱过我……”

她的泪盈于眼睫，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没有人把她放在第一，没有人越过世间万物，干净地爱她一个。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委不委屈，难不难过，好像她生来就应该活在孤儿院，生来就应该宽宏大量原谅所有人一样。

“她死了，而我……也要死了，所以……不要生气了，”里德尔微微眯眼，看这世间，竟然觉得肮脏可笑，“其实我有些后悔的，我不该为你用斯莱特林吊坠做魂器，你应该……讨厌关于斯莱特林的一切吧。”

他这样的话，让莉蒂娅惶惶然想松开扎进他血肉中的刀。

却被他握住手，更深地扎进去——

“莉娅，我最亲爱的，我最珍贵的，不要松手，不许松手——”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年间她一直在得到，却总是心中残缺空荡，为什么她至今也感受不到轻松快乐，为什么有加比亚全心全意爱她，却又苦闷哥哥不能舍弃了抱负和宏图。

从多年前他强行为她做了魂器之后，他们二人间再没说过爱，像那个字宛如禁区一般。又或者，是心头之上的伤口一样。

但现在，她竟然问：“里德尔，你爱我吗？”但她不等他的回答，急急地说，“里德尔……你那样的，不是爱。”

一瞬间，他的脸上是近乎天真的迷惘……

如果不是的话，他为什么现在还不对她出手呢……

他想再让她和他一样痛，最好恨他到永生永世，再不能忘掉才好。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纵是再想抓她入手，抱她入怀，却没有力气了。

回想生命短促如斯，恰如幼年之时，光影略过孤儿院夏日的草地，落到她的侧脸，而又匆忙而去——

“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那记忆中的女孩拉着他的手，又用手去抚摸他的额发，连声音都是坚定又疼惜的。

终于如雾一般，悉数散了。

黑魔王喘着濒死的气息，浑身是死亡将来的冷，冷得打颤，还想伸出手去握眼前人冰凉的指尖。

“以后……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承诺了。”

万丈白芒破云，倾撒到他此身的执念身上，他看清了那张脸上的悲悯和怜惜，恰如很多年以前，他误以为遇上了自己的神明。

至死，她也不信他对她的爱。

那不是兄与妹，也说不上是夫与妻，那是连着他心脏生长的枝蔓，是没了她他就疯魔，没了她他就难活。

而可惜的是，于她而言，并非如此。

“你赢了，莉娅……”

是他输了。

一生所求，却也求而不得。

东方既明，怀中的躯体渐趋冰冷，黑魔王的魔法也逐渐消失了。

众人欢呼，莉蒂娅在欢呼声中听到了食死徒们的尖叫声，又隐约听见来自摄魂怪的悲号。

她深切地明白——

她救不了他，就连她自己，都长久地置身于黑暗之中，一颗心在迷沼中泡得千疮百孔，只能牢牢抓住岸边人的手，抓住自己的救赎。

“加比亚……”她惶然地看着她的救赎，“他死了…死了吗？”

加比亚正要上前揽住她，面前那单薄的身影却猛然一头栽倒下去——

眼前一片黑暗，痛苦，空茫，难以释怀，日夜凌迟。

莉蒂娅游荡在记忆的深处，听见外界传来的声音。

“是她自己不愿醒来。”

“教授，我不知道她要怎么面对，我怕她醒来后接受不了里德尔的死，更怕她恨自己。”

…

“我和她说是我杀死汤姆•里德尔的，不是她，你说她会好受些吗？”

“加比亚，她会恨你。”

“我知道，但我怕她难过，她的一生已经很苦了。”

没办法了，她的一生都将因为他而难以得到真正的欢愉吗？记忆的深处，莉蒂娅听见一道声音，那声音是她自己的——

“忘记吧，忘记了就不会疼了，一忘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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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黑魔法比白魔法厉害多了，当年黑魔王以一人对战多少白巫师，还占尽优势呢。”

“那他怎么死了？”

“听说是被他妹妹杀死的。”

“我听说过，那个很厉害的治疗师，后来销声匿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听说是和黑魔王同归于尽了，以己一力，救了整个魔法界，真厉害呀。”

小巫师们渐行渐远，巫师袍的袍角划过古旧的书架，映过一位眉目沉静的伊人。

她白玉般的指尖碾过魔咒书中的借阅卡，看那借阅卡上羽毛笔写就的两个名字，兀自低念，而后重新塞回魔咒书中。

“汤姆·里德尔……

莉蒂娅·里德尔……”

那两个相依的名字翩然被风吹过，似渴望地想要挣脱，却最终沉寂于一页泛黄的书页之中，宛若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