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认识西门吹雪的，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万梅山庄以外的地方，以自己原本的模样遇上这位几乎被世人神化的剑神。

“但也只是传言啦，比起咱们这儿，西门庄主肯定会直接去那些大城镇。你别看店里这么多学西门吹雪装扮的，附近其他城镇肯定更多，大家都是来碰运气的，真能碰到剑神本人才不正常呢。”店小二还在侃侃而谈，独自走出去两步才发现沈明衍没跟上来，疑惑的回头，“客人，你怎么了吗？”

沈明衍跟店小二口中绝不可能出现的西门吹雪对视了两秒，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笼罩在这个人自带的冷凝气场下。他有些艰难的把目光往下移到不染一尘的白色内衬上，颇有些尴尬的冲西门吹雪点了下头。

虽然算是在同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但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是真的不算太熟。

忘了介绍，算命先生沈明衍，虽然长期浪迹江湖，但姑且也算有个固定住处。江湖上其实也很少有人知道，万梅山庄除西门吹雪外，还住了个不姓西门的外人。

不过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西门吹雪很少出门，大多一年只出四次。沈明衍却是要在外面做任务保命的，除了最开始那一年，后来就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哪怕他们两都在万梅山庄，也几乎碰不上面。

比起作为庄主的西门吹雪，沈明衍还是跟万梅山庄的老管家更熟识些。

现在突然在外面遇见，无言的打过招呼后，他就干脆假装不认识西门吹雪。脸上保持着略显僵硬的假笑指了个位置，对店小二道：“我坐那里就好。”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偏爱靠窗的位置。但现在西门吹雪就在那里，所以沈明衍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跟这个人隔的最远、被摆在角落里的空位。

要不是这个镇子真的太小，也只有这个客栈的食物让他勉强满意，沈明衍其实更想转身就走。但仔细思考下，又觉得在看到西门吹雪后离开会显得太过刻意，他还是硬着头皮选了个能接受的位置坐下。

一路走过去，一直到他背对着西门吹雪坐下点了小菜和酒，沈明衍都如芒在背，感觉自己似乎一直被西门吹雪注视着。

然而他也知道这绝对是自己太过紧张产生的错觉。对西门吹雪来说，他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最多也只是在他家住过的路人甲，堂堂剑神又怎么会有那个闲情逸致观察路人甲呢。

除他之外，来这个店的其他人当然也总会注意到西门吹雪的与众不同，无论是早就坐下的，还是后来进来的，几乎所有看到西门吹雪的人都会明里暗里的观察他。

自从西门吹雪要经过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后，这段时间模仿他穿着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临近的几个城镇上，都是走两步就能看到一两个白衣白裤装束的人。

模仿的人太多，其中有完全装不出剑神样子的，也有身上自带几分气度的。没有见过真正的西门吹雪，就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剑神。

“这难道就是说曹操，曹操到？”比起沈明衍的小心谨慎，天道碎片却没这么多顾忌，小圆球从袖子里飞出来，冲着西门吹雪的方向飞去，“这是西门吹雪本人啊，好久没见了，他这次出门是要杀谁？你之前没得到消息吗？”

金属小圆球是除了沈明衍外什么人都看不见的，然而他边打趣边往窗边飞去时，坐在那里的白衣剑客却忽似有所觉，抬眼就精准的看向他的位置。

西门吹雪眉眼精致，却自带万年不化的冰冷剑意。

天道碎片被刺的抖了一下，立马用比过去时快上百倍的速度飞回沈明衍袖子里：“阿衍！他瞪我了！！！”

好不容易消除了刚刚和西门吹雪对视的影响，想夹菜吃的沈明衍手一抖，感觉到了比刚才强烈无数倍的视线，嘴角一抽：“开什么玩笑，他根本看不见你吧。”

幸好西门吹雪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了两秒，沈明衍说什么也不回头，他也很快就收了回去。

“肯定看不见，但他就是瞪我了啊。”天道碎片藏在他的袖子里道，“这不科学，难道他武功又精进了？到了能察觉到我的存在的地步？那菜鸡衍不是更难完成任务了？！啊啊啊啊啊要怎么办怎么办。”

“闭嘴。”沈明衍忍无可忍，“这任务本来就不太可能完成，我现在就想安静的吃个饭，你只要别一个劲在他面前晃悠还盯着他看，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注意到你。”

天道碎片十分不服：“我明明是兢兢业业替你监视任务目标，你却只知道吃饭！啊，人生怎么能这么苦，我就是个被剥削还被嫌弃的小可怜。”

小圆球突然悲从中来，一个劲在袖子里抖动。

“你怕不是被瞪傻了吧。”沈明衍咽下嘴里的饭菜才开口，“就是个碎片，哪来的人生。”

天道碎片跳脚：“你这么能说怎么不去西门吹雪面前说！”

沈明衍淡定回击：“你这么能跳怎么不去西门吹雪眼前跳。”

一人一球斗嘴时，沈明衍怕引人注意，主要是怕引某个人注意，一直都着把声音放到最轻，再加上客栈里本来就人多嘴杂，他理所当然的觉得和他隔得很远的西门吹雪不会听见什么。

然而在他为了怼天道碎片时说出‘西门吹雪’四个字时，还是被西门吹雪本人听到了。

客栈里有大半人都是抱着偶遇他的期望来的，食客们在聊天时，这个名字是出场率很高的词。但西门吹雪还是很精准的捕捉到了沈明衍混在里面的声音。

他虽然没有特意去听这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但毕竟沈明衍是在万梅山庄住过的人，这么多年来两人都见面不多，如今突然在山庄外见到，就算是西门吹雪也不免会多注意几分。

毕竟上一次听知道他的情况，也是许多年前，这个人刚被同意入住山庄，管家来报备时他才记下一些的。

那时候他虽然已经是万梅山庄的庄主，却还没完全掌控山庄。而沈明衍似乎是受了致命的重伤，得到了万梅山庄前任庄主的点头，管家才来询问了他的意思，最后让人住下。

沈明衍在万梅山庄一住就是七年，只在最开始伤好后来见过他一面，之后西门吹雪没怎么管，听管家也没再在他面前提过他。

西门吹雪刚刚会和他对视，也是因为认出了许久不曾见过，在万梅山庄也很少会遇见的沈明衍。

前面的互动，他明显察觉到了这个人在外面是想装作不认识他的，但就在刚刚，他听见沈明衍喊了他的名字。明明是一个人坐在那儿，听语气却不太像自言自语。

在他稍微留意去听时，沈明衍却又什么都不讲了。

西门吹雪没动整桌的素菜，只抿了口茶，他是随心为之，很快又不再注意。

即便如此，沈明衍也没能安生多久。

安静的用餐时间还没体验几分钟，就见店小二领进一书生模样的人，那书生一进来，第一时间就把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客栈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这是第一个，只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就目标明确，直奔沈明衍而去的人。

第4章 沉默的书生（四）

沈明衍：“……”

目光炙热的书生：“……”

刚来的书生长相清秀，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头上绑着随处可见的褐色布带，说是书生，因为这个人身上完全就带着股文弱书卷气，靠的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墨味。

似乎只是个普通书生，看走路姿势和呼吸也不是有内力的习武之人。

可在明显周围还有不少空位的时候，偏偏要跟他拼桌，坐下后还时不时抬头一个劲打量他的普通书生……怎么想怎么有问题吧？！

“你…”

“我…”

比起书生的不断抬头低头，沈明衍则是光明正大的看他，两人对视了好几眼，突然同时开口又马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