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衍也知道自己之后八成是能给程七替一次死的，所以干脆直接道：“不巧，我大概就是你没说的最后一个。”

程七的手微微握紧了剑柄。

天道碎片在他旁边绕了一个圈：“阿衍，他看起来完全不相信你，还想打你的样子。”

沈明衍也看了眼程七的右手，确实比之前用力了一些，但他除了握紧，也没再做其他动作了。

程七用两秒消化完他的话后，才低着头缓缓开口：“铁口神算……是真的吗。”

沈明衍笑道：“我都站在你面前了，自然是真的。”

程七突然抬头：“如果是真的，那为何。”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后面的话直接折断卡回了喉咙里。

为何，为何什么呢。程七深知自己没有资格去质问任何人，所以他收回的差点外露些许的情绪，轻呼了口气后就交付了自己的信任，对沈明衍道：“请你帮我。”

沈明衍不知道他之前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既然程七已经收回了声，他当然也就不便多问。

“你真要我帮你?”沈明衍危险的笑了一下， “我可以给你算上一卦生死，但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程七表情严肃了许多，沉声问：“什么代价。”

离开夏家，重新变回孤家寡人。最重要的东西和人也都被他弄丢了，程七也怕自己没有沈明衍想要的代价。

命还是人，他都付不起。

沈明衍一看就知道程七大概是被他神算的名号误导了，估计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他要的其实也就一样。

“钱。”他开口道， “没有定价，你觉得自己这条命值多少钱，就给我多少。”

听见他的话，程七明显愣住了。不知道他是多想了什么，随后冲他抱拳，郑重道：“多谢。”

对于他的想法，沈明衍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但他本身确实是只需要钱，也就没再多解释什么。

程七一直觉得自己这条命不值多少钱，这几年他唯一活着的意义，想陪伴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在了。但至少他现在还不能死，他想活到完成承诺之后，那他这条一命，应当需要很多钱来换吧……程七直接带着沈明衍去了这个小院落的仓库。

沈明衍还是第一次在提出算命要交钱之后，眼睁睁看对方从仓库里拿出一箱金子来给他。

……他发了。

天道碎片：“阿衍?阿衍你眼神怎么直了?冷静啊!”

这场算命在双方都极度满意的情况下开始了。

当然， ‘双方极度满意’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沈明衍同学的单方面宣称。

“人为，毒药，软剑。”

天道碎片可以主动去看一个人的死劫情况，但死劫具体的信息，还是要在客户表达确认意愿后，才能深入查看。

沈明衍向程七说明了他给人算命替死的各种利害，征求了程七的同意后，也就装模作样的给他算起命来。

他所说的三个词语，就是组成程七这一次死劫的因素。

对此程七出任何疑惑，反而有种不出所料，早知如此的从容。

沈明衍看着天道碎片，重复他所说的话道：“时间，两三天内。”

才说完，他也觉得这个时间有点熟悉，和程七一对视：“夏家老太爷的寿宴?”

说完，他眯了下眼。

虽然程七之前说过不会去参加，又毫不犹豫的准备把夏子旬的请帖给他，但现在看来，先排除沈明衍自己的因素，程七在两天后说不定还是会去夏家。

至于其中的原因……沈明衍往桌上看了一眼：“你还是看看请帖里写了什么吧，说不定里面会有让你不得不去的理由。”

程七微一点头，拿起了桌上的请帖。

其实如果命中注定要他死在夏家，无论程七看还是不看，都注定会知道里面的内容，并且在寿宴当天前往夏家。沈明衍之所以让他现在看，也只觉得这样可以让程七早点知道一些事。

毕竟之后就是他要变成程七的样子前往夏家了，到时候真正的程七只能存在远离他很远的地方，不能被任何人观测到的等待结果。

比起通过共感让程七知道他这边会发生什么，不如现在就让他心里有点底。

沈明衍看程七打开请帖，愣怔的看了很久，才问：“怎样，你看了以后，会决定要去吗。”

程七的目光从请帖移到沈明衍身上，才缓缓点头：“去。”

“果然如此。”沈明衍也不问他为什么必须要去了，既然是上天注定的死劫，就注定很少有人能躲的过去，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和要求，你只能现在告诉我，我会看情况尽力满足。”

上一次这么说以后，沙漠小镇里的吴成只告诉了他关于陶雨竹的事。

而这次，程七说的则更加简洁：“拿回先生的东西，远离夏子旬和夏安灵。”他说完又加了句， “也别伤害他们。”

他说话的时候，沈明衍也看到了请贴上附着的话。

夏子旬让人送到程七这里的请帖，除了邀请人来夏家老爷子百岁寿宴的标准格式外，只多添了一句话。

[有先生留给你的东西，来夏家取。]

字迹遒劲有力，矫若游龙，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些急躁潦草，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狂躁不安。

这应当是夏子旬的字。沈明衍在看到的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郑州城百姓口中惊艳绝绝，却因为被贼人废了武功双腿，从此一蹶不振喜怒不定，做尽荒唐事的夏家长子。

沈明衍看向说完话就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程七，将请帖关好放在桌上，开口道：“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

“这上面所说的先生，到底是……”

听到沈明衍这句话，程七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仿佛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眼神带刀的朝他看过去。

“并非我好奇心重。”沈明衍连忙解释， “只是我之后总归要扮成你的样子，替你度过避无可避死劫。既然你是要去夏家拿这位先生的东西，我若不知道先生是谁，恐怕会被夏家人察觉到不对。”

“他们不会提起。”话虽这么说，程七却还是垂下眼眸，想了有整整五六秒钟才开口， “先生姓白，名清淮。是……我的恩人，我的挚友，我的，先生。”

说到白清淮，程七连语调都温柔了不止一个度。哪怕开口就是已经残破不堪的声音，他都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能更配得上他的这位先生。

简单的介绍过后，别的程七也不愿多提，但他就算已经把话说完，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是柔和的。

与此同时，他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里，装着沈明衍一眼就能看清的悲伤。

沈明衍在眨眼间就知道，这个地方后院的那个无名坟墓，恐怕就是这位白清淮先生的墓了。

这是一个能让程七心甘情愿的留在夏家，或许同时又是那个影响着夏子旬各种选择的存在。沈明衍直接就觉得，程七口中的白清淮，恐怕就是他在万梅山庄看到的那枚宝石所代表的人。

“我会拿着请帖，替换你去夏家赴宴。”沈明衍问， “其他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拿出来的吗。”

程七很快收敛住所有情绪，摇头：“没有。”

我的东西，从来也不在夏家。

第36章 力竭的杀手（十六）

沈明衍本来就没想过要直接从程七手中拿来请帖。夏子旬要见的人是程七，如果寿宴当天是他拿着程七的请帖去了夏家，恐怕也是怎么都见不到夏子旬的。

所以他一开始的想法是，如果能让程七同意的话，他想让程七带他去往寿宴，只需要跟着程七，就能搞清楚夏子旬目前所在的位置，那他也可以来日再去拜访夏子旬。

找到程七，不过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而已。

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恐怕还能比他预计中的更简单顺利些。

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就算程七同意了带他前往夏家，也会有很多不可控制的因素在。甚至夏子旬那边也有可能直接就不让程七带任何人过去，那他就算成功跟着程七去了寿宴，也会被人拦下，根本见不到夏子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