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道碎片完全没怎么思考，下意识就做出的反应。即使作为天道，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护着沈明衍。

他本来就只是碎片，自身能量也不算足。每操控人类的身体一次，就得耗费庞大的能量，一旦能量不足，他也会陷入沉睡。

但这其实不是天道碎片第一次附身沈明衍了。七年前，就是他拖着沈明衍灯枯油尽的身体，爬过大半座山，才找到万梅山庄，又拿出沈家信物才堪堪保住了沈明衍的命。

只那一次，天道碎片就跟着养伤的沈明衍一起休眠大半年。自那以后，他也没再越雷池半步。当然，沈明衍在入住万梅山庄后也没遇到像当年那样危险的事了。

而现在的形势却与以往不同，这是沈明衍和天道碎片第一次遇到顾七这种，身体状况这么差，能让沈明衍直接失去行动能力的客户。

沈明衍昏睡不能动弹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敌友不明的人，天道碎片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做好准备。不管对方是冲着程七还是沈明衍来的，天道碎片都一定会保证沈明衍的安全。

所以他先是贴近沈明衍的脸，以防那人突击，才去看来的人是谁，想做什么。

天道碎片都已经做好了耗尽能量保护沈明衍的准备，视线越过睡死过去的沈明衍，却在门边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逆着光站在门口，完全不像一个不速之客。

自他出现后一直紧绷神经的天道碎片这才放松下来：“什么啊，原来是西门吹雪……西门吹雪?!”

明明该在客栈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来找沈明衍还是程七?他好像说过不认识程七的吧?

天道碎片脑子里一下冒出许多疑问，跳上沈明衍肩膀去看西门吹雪的时候，甚至都想到‘这个西门吹雪是真的假的’问题上去了。

站在门口的西门吹雪眉心微蹙，在天道碎片看着他时也准确的将目光转到了沈明衍的剑上。

小圆球身子一抖就下意识想躲开，毕竟跟沈明衍一起和西门吹雪走了一路，每次出现都会被‘针对’，有点脑子的都要练出条件反射来了。

不过这回，他才刚往下滚了一点，就又强行刹住了车。

天道碎片还想着之前因为西门吹雪开启了新功能的事，对这个重要人物的态度也不再是纯粹的想要远离了。他缩了两秒，做足了心理准备又回到沈明衍肩上。

“喂，西门吹雪。”天道碎片颇有些外强中干的道， “你难道真的看得到我吗。”

“……”

事实证明，即使西门吹雪每次都能准确用视线锁定，但他其实还是跟其他人一样，是看不到一直环绕在沈明衍身边的小圆球的。

西门吹雪不再看天道碎片，他径直从门口走到沈明衍旁边，凝视着桌上程七模样的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天道碎片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他一动，就又分出了西门吹雪几秒的注意力。

白衣剑客冷凝着脸，乌黑的眼眸里是淡如水的平静，他突然抬手，用手中的剑柄抬起沈明衍的脸。

又观察了一小会儿，他收回剑，突然动了。

“喂喂喂，你做什么。”之前硬气过一次，确定西门吹雪还是看不到他的，又抱着多多接触可能会有别的收获的想法，天道碎片也没有以前那么忌惮了，小圆球在沈明衍肩膀上蹦了一下， “就算你和程七有仇，跟阿衍可没有关系。”

然而就算西门吹雪隐约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也是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话的。

所以无论天道碎片说什么，对现在的情况都没有丝毫影响。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收回剑的西门吹雪扣住沈明衍的肩，一把将人……像抗米袋一样抗了起来。

天道碎片：“……”

他甚至不知道该先担心沈明衍好，还是先表达一下西门吹雪这样的仙子不该做这么不雅观的动作好。

但是无论如何，既然来的是西门吹雪，在沈明衍肯定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天道碎片当然也不会再干涉什么。

他只能眼睁睁看西门吹雪带着沈明衍走出小院，路过盲眼婆婆时还颇有礼貌的道了别：“叨扰。”

“喂，你要带他去哪里啊。”天道碎片无奈，却也只能跟在他身后， “所以你找的到底是程七还是阿衍，你真能认出阿衍来吗。”

第38章 力竭的杀手（十八）

沈明衍在黑暗中听见一曲琴响。

琴声悠扬，清亮澄澈仿若高山流水。

他平躺于塌上，身体却不受控制，开口就是一声沙哑到不成样子的：“滚。”

张嘴出声的下一秒，沈明衍就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声音，甚至根本不是他的身体。

挣扎着睁开眼的瞬间，他已经不在那具操控不的身体里了。

沈明衍第一时间就去看床榻上他刚刚待过的那个位置，整个人愣了一下。

此时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的人，虽然年轻一些，但整体五官也没什么改变，完全就是少年版本的程七。

房里琴声未停，背对着床榻弹琴的人着一身纯白衣衫，他像是什么也没听到，背对着他们兀自弹完全曲，才淡然收手。

“此曲安神定魄，于你有益。”弹琴的人缓缓转身，声音温润和顺，比之刚刚的琴声也不遑多让， “若你愿意，待空闲时日，我便教你音律。”

床上的程七毫无动静，如果不是刚刚才开口说过一个‘滚’字，很容易让人以为他还没醒来。

沈明衍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再看自己，似乎是漂浮在了半空中，却连身体都不存在。他只能在以程七为中心的两米空间活动，发不出任何声音，碰不到任何东西，屋里的两人也明显看不见他。

冷静下来，他便想到了在程七那里昏睡过去前发生的事情。再看眼前这个少年版的程七，就想到了之前天道碎片所说的奖励。

因为让西门吹雪理解并接受了他的支线任务，作为奖励，天道碎片说开启了新的功能，他一开始对此也没太在意，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功能。

在接下程七的任务变成程七后，他似乎是直接进入了程七的回忆里。

虽然干涉不了任何事，却能非常直观的看到客户的过去。

如果当初做吴成任务时能有这个功能，也就不会一头雾水的绕那么多弯了。这对沈明衍给人替死的任务来说，虽然不算什么必不可少的功能，但在某些时候，也能勉强派上用场。

比如现在。

沈明衍非常在意的夏子旬，大概就能直接在程七的记忆中近距离观察到。

既然天道碎片暂时不在身边，沈明衍也没办法把具体功能问清楚，他便随遇而安，直接去看屋里两个人的互动去了。

一个当然就是程七，而另一个……沈明衍猜测，这个人或许就是从程七口中听到的，程七和夏子旬都很在意，称为先生的那个人，白清淮。

疑似白清淮的人弹完琴后转过身。他长的极好看，五官轮廓便如他的声音一般温雅，虽说面上带着几分倦容，却也不损少年的清俊绝伦，再加上一身白衣若仙，整个人都仿佛环绕着一股淡淡书卷气。只看周身气派，就知是一流的君子之材。

然而这个能在多年后让程七心心念念，为他披麻戴孝，为他磨去棱角的白清淮，在他们都年少的时候，竟然还得不到程七一个眼神。

沈明衍想起之前程七说起白清淮就柔和了不止一点的样子，再看眼前这一幕，便更感兴趣了。

现在这个程七看起来，才算有些冷血杀手的样子。

白清淮明显是脾性极好的一个人，即使没得到程七的回应，他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继续道：“你的事情，我也听他们说了。虽说是主动请死，但你自己下手，也未免太过狠绝了些。若不是我和太医来的及时，你怕是真要直接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