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着晏遥，他担心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勾嘴角。

晏遥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玉，又盯着少年马尾辫时不时甩动几下的后脑勺，说不清自己是应该恼还是笑比较合适些。

什么因为我厉害所以带几个你都没问题......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他确实修为不高，但是也没有弱到说拖后腿的地步。这样的说话方式，换做谁都得生气。

可哪吒又帮他把玉佩的气息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完全就是那种口嫌体正直的好少年，晏遥觉得自己根本没法产生类似懊恼这样的情绪。

他话里带着笑，半是敷衍半是夸奖，“嗯，你比大圣还厉害，这总行了吧。”

“我不一定输，他也未必赢。”哪吒居然很认真地回答了他，随手又诛灭了一波迎上来的鬼影，“其它都能赢。”

迷雾四散，少年人吹了声哨，身旁绕着金红火焰顿时化作神鸟，悠悠长鸣之中，诛邪退避，不敢上前。

“这样快。”他说。

“好嘞。”晏遥笑眯眯跟上，边走边和他分析，“蜃妖长于幻境，但还没有到一个接一个如此巧妙的程度。”

“那些据说被抢劫的人遭遇的应该就是我们刚刚看见的鬼影，只是不知为何对方只是吸了精气......唔，也可能扣押了魂魄在，总之没有直接杀掉那些人，说不定还有其它目的。”

既然都遇到了，这种事情还是管一管比较好。天天报道这种□□，闹得人心惶惶的不说，也影响生活的心情。

“藏得很深，不好找。”哪吒简短回答了他，“再破不了，我便直接带你出去。”

晏遥还真担心他上去又是一顿破坏的，“脱身归脱身，管还是要管的，人间这边暂且不说，毕方前辈走之前还特地让我帮忙看着点S市的妖怪呢。”

“......你怎么还答应？”哪吒不知道这件事，当下就皱起了眉，质问道，“之前就告诫过你那个老妖怪一肚子坏水了。”

“你什么时候说过了？”晏遥莫名其妙。

哪吒黑着一张脸提醒他：“毕方店里。”

晏遥仔细想了会儿，才发现哪吒说的可能是当时丢掉了毕方给自己的那条糖果的事。他深深吸了口气，“你又不说又没有提示，谁知道你想要告诫？我还以为那个时候在耍脾气。”

哪吒于是脸色更难看了，闷闷地不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提着路边的小石子，冷漠道：“哦。”

少年人这幅模样看得晏遥简直想给他顺毛，可惜身上没有糖果之类的东西，不能递过去。

他咳嗽一声，解释：“怎么说近些年共促三界和谐也是大工程嘛，严格来说大家都是为了维护和平，就不要计较太多了。”

哪吒没搭理他。

“要是你那时候直接提醒，我说不定还要被吓到呢。”晏遥无奈，“谁能想到路边上捡个莲花能把大名鼎鼎的哪吒三太子给......”

晏遥不说话了。

哪吒不知道什么时候闪身他后面，以几乎是拦腰的姿势将他横抱了起来。

少年怀抱冷冰冰，有浅淡的莲花香气。

“哪吒......”晏遥张了张嘴，随即迅速恢复了沉默。

整片天地似乎都在塌陷，他们身后的道路迅速破裂下沉，这个时候无论说些什么都会分散哪吒的注意力。尽管他很开口说明自己可以跟上，让哪吒放下他。

这种近似公主抱的姿势让他有点不太好意思。

前方不知道是哪里的碎石一粒接一粒地射过来，像是子弹。晏遥水幕撑迟了几秒，不留神让一粒小石划过哪吒的脸，擦出一道细又长的伤口。

伤口处正有血珠朝外冒。

晏遥刚说抬手给他治一治，耳边就响起少年冷且轻的声音，“抓稳。”

话音未落，速度又比说话时提高了一大截，左闪右躲，快到晏遥甚至有些瞧不清这片幻境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他拽住少年袖子的一角，防止自己因为抓不稳而掉下去。

神仙还掉下去可就太丢人了啊！

“我还是找不到那个妖怪躲在哪儿。”他挑了个空挡和哪吒说明，“妖气蜃气阴气全混在一起，感觉哪都可能有，又哪里都没有。”

严格来说，他遇见的妖怪并不算少，鬼魅甚至更多，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是不是群体作案啊。”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有些没底。

哪吒没听清：“嗯？”

他跳到了逐渐上升的浮岛上，动作也不像之前那样快了。

“没什么，只是在猜测到底是什么情况。”晏遥回答他，又问：“这幻境停了？”

“还在变化。”哪吒目光掠向远处，语气确凿，“幻境连着别处，这里不是人间。”

晏遥这才发现他已经站定在某座正在升起的浮岛上了，赶紧从他怀里跳下来，点头道：“从天色来看有点像是黄泉那边。”

不过在另一点上，他和哪吒观点却不一样，“我们应该还在人间，只是幻境的形式发生了变化。”

“你去过黄泉？”哪吒眼皮子抬了抬。

晏遥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说漏嘴，当下便否认道：“没有，只是听说过。”

“据说那边的光和人间仙界都不太一样，仙界是七彩云霞，黄泉那边则是这种......”他努力寻找合适的形容词，“乍看圣洁但实际上偏惨淡的金光。”

“难闻。”哪吒如此评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几缕光上闻出来味道的。

晏遥点了点头，“确实挺难受，说不定我们要磨蹭到天亮。”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心里面觉得磨蹭到天亮才能解决还算是好的。对付这种连行迹都难发现的妖怪，耗上几天几个月都不算过分。

毕竟幻境的核心在于解，要堪破，而他们现在连个头绪都没有，更别说妖怪的种类弱点这些了。

“真的不是黄泉？”哪吒指了着远方有些模糊的建筑群落，“那边看起来像是十殿。”

“黄泉边上有花的。”晏遥朝他指的方向扫了一眼，打了个哈哈。

“你看这个浮岛的数量。”他发现了新的东西，“不算我们脚下的这个，刚好是九。”

哪吒挑了挑眉，“所以呢？”

他之前便已经注意到这点了，并没有显得多惊讶。

当然，他对于九宫八卦这些不太了解，缺乏敏锐的关注也是表现平淡的重要原因。管他什么阵法幻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都可以形同虚设。

“说不定有蹊跷。”晏遥认真道，闪身去了另一边的浮岛上，“我去试试，能发现什么玄机更好。”

他脚还没有沾地，浮岛上便燃起了熊熊火焰，火势滔天，似乎要择人而噬。晏遥只好换了方向，跳到一旁的浮岛上落脚。

这次大约在岛上站了数秒，便有霜花一路从地面攀爬凝结而上，寒意森森，朔气逼人，参天的玄冰如同镜面，清晰映入人的影子。

和边上的那个岛一样，也是在人离开之后，寒冰才逐渐消失。

须知幻境之内一切皆为虚假，但假到极致亦可成真，也有那种混入真实的幻境。说是胆小也可以，晏遥不敢赌自己看到的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

玄冰旁边还是火焰。

他撤回来，对哪吒说了一句当心。

“假设这是一个九宫格。”晏遥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又翻了翻，找到了一张还没有来得及扔的小票，用笔在上面画了几下，“按照火冰火的顺序排列，最正中的那一座浮岛可能是火，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是安全的。”

哪吒看着青年在那边咬笔杆兀自纠结，还是没开口说出可以他可以直接将这些岛破坏的事。

反正回去也是和晏遥待在一起，那在这里耗一会儿也没什么。他想。

而且是晏遥说要解开幻境破关的。

安不安全要试了才知道，晏遥收好纸笔，冲哪吒点了下头，示意道：“我去中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