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只是心血来潮，突然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之后夏油杰的心血来潮更多了。

坐在电脑前处理工作的时候，会毫无征兆地叫一声他的名字。在床上看书的时候，也会叫一声他的名字。睡前关灯的时候，依旧会叫一声他的名字。

好像每一声，都代表了夏油杰心里的想法。

他不觉得他走了，他认为他一直都在。

塍寺一开始还心跳得很快，但在夏油杰叫的第二声之后就适应了下来。

他试着回应，尽管每一声都得不到回应。

“阿寺。”

“嗯。”

“阿寺。”

“在呢。”

“阿寺，晚安。”

“……晚安。”

第45章

塍寺逐渐发现，像个小透明一样跟在夏油杰身后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可以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的恋人，在他需要自己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可以在对方入睡之后安然躺在边上……

只除了他们互相之间的呼唤，谁也得不到一声回答。

他每天几乎和夏油杰同步做一样的事情。

起床、洗漱、工作。塍寺也是才知道夏油杰居然把盘星教掰回了正规，搞了个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虽然夏油杰明显瞒着了他盘星教的事情，但塍寺十分大度地没有生气。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已经沉迷在了和恋人做相同的事情上。

这些事情就算是以前，塍寺也从来没有和夏油杰这样黏在一起做过。

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体验。

塍寺突然知道了很多以前没注意到的，关于夏油杰的小习惯。

比如说他处理工作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来。和人说话的时候，其实远没有面对他那样的温和。吃饭的时候也并不是，像和他在一起吃饭一样，恨不得把一碗饭掰开揉碎了吃。

只是有一点不好。

夏油杰工作起来太认真了，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唯一的休息时间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塍寺很担忧他的身体健康状况，虽然不清楚人类能承受的工作强度有多大，但总是这样，就算是神明也会累的。

何况夏油杰现在已经变回人类了。

他想让夏油杰去休息，但他在一旁说的话向来别人是听不到的。塍寺心里有些焦急，但好在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出了夏油杰异常的拼命三郎状态。

五条悟几乎是有些强硬地把好友从办公室里拉了出来：“你得出来见见阳光，杰。”

塍寺在一旁跟着点头，以前他看电视看久了，夏油杰都会强拉着他出去遛弯。怎么放到自己身上，这个人就变了呢？

“我没事，悟。”夏油杰转身就想回去，“我还有事没做完，前几天公司刚要谈一个大合作，你让我把紧要的活都干完了，再说其他的。”

“今天不干，你的大合作也吹不了。”五条悟拦着他，“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不用，我觉得我现在状态很好，根本用不着休息。”

“……”五条悟顿了顿，他盯着好友的眼睛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把那句埋藏他心里很久的问句，说了出口，“杰，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天的事？”

夏油杰没回答他。

五条悟见状，只能继续说话。他得把留在夏油杰心里的那个脓包挑开了，不然剩下的一辈子，夏油杰也只能这样了，“我说了，塍寺的那件事和你，和我，都没有关系。”

“他敢下手杀了羂索，就说明他早就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之后会遭遇什么。杰，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得往前……”

“往前看？”夏油杰猛地抬起头，抓起五条悟胸前的衣服，“你让我怎么往前看？往前看什么？”

他的前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夏油杰的眼睛通红，这么久了，已经一个月了，可他现在一闭上眼都还是那天在山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塍寺，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消失的那一幕，挥之不去。

他后来找了神社的每一个角落，哪里都不见人。他又想办法去高天原，可那个时候他已经从神器变成了人类，他做不到！只有后来，后来塍寺那个叫做夜斗的朋友，找上门来，把真相告诉了他。

什么没有了信徒，没有了神力！

什么杀了羂索，就会受到天谴，他一个字都不信！

羂索那样的人，为什么他一个神明杀不得？没有了信徒？谁说塍寺没有了信徒的？他会做的啊！他做他一个人的信徒！

夏油杰夜夜祈祷，夜夜祷告，但他信奉的那位唯一的神明，始终没有给他回应。

这又算什么狗屁神明！

夏油杰终于忍不住，丢了教养，在心里骂了一句。

翻腾的怒火随着这一声忍不住的骂，平息了一些。夏油杰顿了顿，蓦地感觉到蔓延到全身的冷意和无力，他一摸额头，额头上烫得惊人。

夏油杰发烧了。

五条悟把人送进了医院里，医生给他打了吊针，又往里面加了一剂退烧针，但夏油杰的情况看起来还是不怎么好。

好像是一直以来憋在心里头的那股劲，终于发出来了一样。夏油杰的烧一直持续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退了一些。五条悟看着护士又给夏油杰量了一边体温，亲眼看到温度退回了正常值，才放心了一些。

他接下来还有事，不能一直待在医院里。见夏油杰这会儿正睡得香，也没把人叫醒，直接给人交了一天的住院费，让好友好好地在医院里睡上一个晚上。

然而夏油杰的情况却又在半夜恶化了，塍寺在病床边上整夜地守着他，所以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夏油杰呼吸急促，脸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塍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发烧又反复了。

他急得团团转，想去按病床前的按铃叫护士来，可他的手每次都只能无力地穿过那个按铃。

他想去直接去叫人，但别人根本就看不到他，更别说听他说话了。

夏油杰的温度肯定不是突然返上来的，但塍寺摸不到他，也就不知道对方又发烧了。直到现在对方烧得有点迷糊了，他才看了出来。

“阿寺……”夏油杰迷迷糊糊地叫人。

“在呢，我在呢。”塍寺急得坐在床边去看他，“阿玉，你怎么样？快醒醒，把护士叫来啊！”

夏油杰听不到他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叫名字，手不安地在半空当中挥舞着。塍寺心疼地想去抓住恋人的手，尽管他知道他们的手，根本就没办法握到一起。

塍寺第一次觉得自己醒来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无力，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那他醒过来的意义到底是要做什么！

“啪”的一声。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塍寺一愣，随后看向自己和夏油杰握在一起的手。他不敢置信地用拿起另外一只手覆了上去，也触碰到了温热的手掌。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他是真实地坐在床上，而不是和往常一样悬在半空当中的！

他能碰到东西了？！

来不及高兴，塍寺立刻碰上了床前的按铃，略带刺耳的铃声响起。护士站终于有人过来了。

忙活了一个晚上，夏油杰的烧终于又退下去了。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

夏油杰躺在床上，他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梦里的他数次呼唤着自己的神明，终于得到了一次回应。他的神明握住他的手，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醒了？”来查房的护士走了过来，“现在感觉怎么样？昨天夜里你又发起烧来了，要不是你朋友半夜醒过来，及时发现，你现在可能就不是在这里躺着了。”

夏油杰冲护士笑了笑：“麻烦你们了。”只当对方口中的朋友，说的是送他过来的五条悟。

“好了，温度也降下来了。”护士顺便给他量了一下体温，“我给你再输两瓶液，完事了就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