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担心，红叶君，这并不是异能力的作用，至于缘由——”

刚刚被自家人形异能，失手砸了一脸小蛋糕的森鸥外，抬手抹开脸上的奶油，露出了一抹苦笑，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

能绕开港·黑的防御，不声不响地做到这个地步的，怎么想，也只有无忧屋的那位了吧。

森鸥外神色如常地接过下属递来的手帕，并没有将这些孩子气的恶作剧放在心上。

倒不如说，如果只是这样，就能让那位消气的话，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只怕……

这些不过，都只是真正暴风雨前的小菜。

事实证明，森鸥外的预料是对的。

——他的噩梦，紧跟着开始了。

每晚入睡后，森鸥外都会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昏暗漆黑的巷子口。

身前，是如深渊般的黑暗；

身后，是清冷的横滨街道，以及从公园的方向，远远的传来人群等待新月时兴奋的喧闹声。

黑西装打扮的成员们四散在周围，时不时扫来监视戒备的目光。

【这是……】

森鸥外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一个接近真相的猜测在他的脑中浮现。

仿佛是印证他的想法般，就在森鸥外有所推测的下一秒——

‘啪’。

一只鞋子，从巷子的深处丢了出来。

落在地面上，骨碌碌地滚了两圈后，最终停在了距离黑发首领一步远的距离。

森鸥外垂下目光望去。

果然，那是一只小小的童鞋。

小女孩最喜欢的鲜嫩黄色，边缘还沾着没有干涸的血迹。

到了这一步，森鸥外已经知道这个【梦境】的意图和目的了――

它要自己同菲莉·布拉德斯通一样，体验被魏尔伦杀死的过程。

但唯独一点，森鸥外想不通。

编织出这个【梦境】的主人是谁？

如果换做其他人，或许会不假思索地得出‘梦境的编织者是无忧屋店长本人’的答案。

但森鸥外相反，他从一开始就把菲莉的名字排除在了预选名单之外。

尽管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但是森鸥外有自信，那位少女绝对不是会将自己承受过的苦难，作为惩罚，施加在他人身上的性格。

菲莉·布拉德斯通太过磊落，像极了天上灼灼耀眼的太阳。

就连所谓的计谋，也透着一股坦然的气息，毫无鬼蜮魍魉该有的阴暗。

这样的人，不会去折磨他人，即使是仇人也一样。

那么会是谁？

中原中也？

不，也不像是他的作风。

森鸥外在心中摇了摇头，思绪如蛛网般在他的脑中迅速闪过，尽管暂时得不出答案，但他却丝毫不见慌张。

Port Mafia的首领将这一回的梦境当做了时光回溯的实验，希望从中窥见金发少女不死的秘密。

他没有去捡那只童鞋，而是尝试地转身，背对着巷子走了出去。

异变，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就在森鸥外脚步落地的下一秒，某个缥缈而无机制的声音忽然落下，带着远高于此世的气息，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道出了平静地宣判――

【选择错误，重来】

咔嚓。

森鸥外只感觉眼前骤然一黑，还没反应过来，脖颈处就突然传来了生生被掰断的剧痛。

伴随着一声骨头被碾碎的清脆响声，他的头颅宛如皮球一般被高高地抛了起来，掉落在地上时，圆睁的瞳孔还能看到前方，自己呆呆站立在原地的，少了脑袋的身体。

“！！”

森鸥外猛的一震，以为会从梦境中惊醒。

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巷子的入口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背后，是公园人群喧闹的说笑声。

梦境又重头开始了。

“原来如此，是循环选题吗？”

身首异处的撕裂痛楚还残留在脖颈间未曾褪去，森鸥外忍不住抬起手，确认一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随后，他深吸了口气，迅速平复下心情。

这次，他没有离开，而是捡起了地上的童鞋，朝着巷子深处走出。

……

…………

【选择错误，重来】

【判断错误，重来】

【……重来】

数以千次的‘回档’，已经让森鸥外不记得自己重复了多少次，从巷子路口到深处，揭开防雨遮布的过程。

中途，他尝试以菲莉?布拉德斯通作为话题，激怒梦境背后的编织者，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然而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应。

就像是一段精密严格的程序，逼迫着森鸥外以金发少女为蓝本，做出一模一样的行动和反应，稍微有一点出入，就强制重来。

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精神怒杀。

换做任何一个心智稍微脆弱的人，想必早已经全线崩溃了吧。

然而幸好对象是森鸥外，又或者说，正因为是森鸥外，这场梦境游戏才能够进行到现在。

无论背后的人是出于折磨还是其他的目的，祂都算准了森鸥外一定会配合，因为这位黑发首领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完全的利益主义者。

正如他自己曾对中原中也所说的——

“必要的时候，只要能为组织换取到更有价值的利益，即使是‘首领’，同样也能作为砝码，摆上天平。”

因此，森鸥外主动增加了死亡的次数，一步步试探‘重开’的判断基准线，接近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另一方面，这同样也是挑衅。

是作为被审判的犯人，对审判人的嘲讽。

你是想要看一介港·黑首领痛哭流涕的丑相吗？

还是作为‘森鸥外’的我，诚心的忏悔？

“真是可惜啊，阁下。”

光线交错的昏暗路口，森鸥外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像是遗憾般叹了口气。

接连不断的死亡体验，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负面的影响——

如果忽略男人此时脸上异常平和的笑容，看一看他藏在口袋里，止不住抽动的小拇指的话。

森鸥外收紧了五指，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语气不急不缓地商量道，

“如果您愿意许诺，菲莉·布拉德斯通最后死亡时的真相，即使是伏地恸哭，森某人也可以努力一把，加倍演出来的哦。”

四周一片沉寂。

只有远处公园的人群喧闹声，一如既往的响起，在空气中热闹地回荡。

假扮成普通市民的Port Mafia成员混迹在人群里，像是注视陌生人一样，监视着他们的首领，向耳机另一头的人汇报目标的一举一动。

森鸥外站在在原地，耐心地等待了很久。

在又付出了几次‘死亡重开’之后，他终于遗憾地接受了‘背后之人’不可沟通的结论。

那么——

就由他自己来看一看吧。

既然他现在扮演的是菲莉·布拉德斯通，那么在魏尔伦刺杀成功的瞬间，必定会泄露出一点细节，只要被他发现的话，只要让他抓住那一点点的遗漏……

森鸥外抬起手，状似疲惫地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借着遮挡的动作，掩盖了脸上真实的神情，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算计。

他弯腰捡起了丢出来的小小童鞋，在心中默数三秒后，又捡起另一只，朝着巷子内迈步走去。

“喂！小孩，你没事……”

神态、动作、语气——

连靠近的步伐频率，都与当初的金发少女一模一样。

当森鸥外用力掀开蒙着的布，听到背后传来的破空声时，他的唇边浮现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

……来了。

一切都和他计算得刚刚好。

就在森鸥外做好了准备，亲眼目睹答案时——

……

…………

“……林太郎！”

“醒醒！林太郎！”

幼女尖锐的喊声，在男人的耳边猛地拔高！

森鸥外骤然睁开了眼，全身冷汗地从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