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眼镜长官的脚下一顿，猛地转头看向了副手，

“撤离？这个节骨眼？”

男人皱紧了眉头，突然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和猜想，

“……他们，你可别告诉我，他们是打算放弃东京。”

“从目前掌握的数据来看……很有可能。”

佐藤副官将一份报告简述递给上司，

“情报显示，在咒灵「Satoru」袭击涉谷时，以御双家为首的名门咒术师就离开了东京，涉谷战场除了禅院的现任当主之外，全部都是登记在册的‘普通派’。”

不过现在，那群‘普通派’也走了，只剩下咒术高专的几个孩子。

眼镜长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先生……”

佐藤副官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我们在咒术界的人汇报，大部分咒术师们认为，他们赢不过「Satoru」，与其、与其留下送死，不如趁早带着家人离开，他们不打算给名门咒术师当炮灰了。”

眼镜长官没有说话。

走廊上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男人像是思考般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走到监测室的门口，推开了紧闭的门扉。

一瞬间，无数忙碌的怒吼夹杂着系统的警告，从打开的门缝中涌出。

无望焦灼的气氛侵袭而至，走廊上冷却的空气顿时被慌乱填满，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头顶。

满是蓝色屏幕的监测室内，是前所未有的兵荒马乱。

从男人的角度望去，能清楚地看到监测室，正中央最大的主控屏幕上，有个形似飓风的蓝色能量体，夹杂着风暴和雷电，缓缓朝着东京中心靠近。

就像是吸收‘营养’般，蓝色能量体每前进一步，就成长壮大一分。

所呈现出的异化反应，比最初的【咒灵力场】扭曲可怕了百倍不止。

足以想象，当它降临时，会引发多么恐怖的灾厄。

那群咒术师是离开了，但东京，还有四千两百万人，足足四千两百万的普通市民！

眼镜长官猛地攥紧了身侧的拳头。

他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几个深呼吸后，才勉强沉着地缓缓问道，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佐藤副官：“根据目前的频率测算，最快二十四小时，流砂就会抵达东京中央区。”

二十四小时……

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

是他错了，他不该把城市的赌注放在一群咒术师身上。

太愚蠢了。

“通知气象部门和交通局，立刻发布城市风暴预警，告知市民按照计划撤离，暂时无法离开的人员全部转移到地下防空洞，用最短的时间把地面让出来。”

“另外，联系我们在咒术界所有的‘钉子’——”

男人低声说道，“告诉他们回来吧，以后，都不需要咒术界的情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一声‘嘀——’的长鸣，骤然凭空响起。

一个未通知的信号突然接入了系统。

不等监测员查明来源，中央的蓝色光屏就自动亮起，显示‘已自动接通’。

下一刻，一个陌生的鸢眼青年影像弹出，隔着光屏对他们点头致意，

【“日安，东京异能特务科的诸位，本机是‘无忧屋’的自律机器人，亚当?弗兰肯斯坦。”】

【“关于东京目前的风暴，本机的店长，需要诸位的一点点协助。”】

****

与此同时，另一边，京都

这个国家的大部分居民，在提到京都时，都习惯了它理所当然的腔调。

神社、佛阁、庭院、绘画、花牌……这些但凡与‘文化’沾一点边儿的东西，当他们谈及起时，姿态里似乎都能带出几分难掩的优越感。

如果东京给人的印象，是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商业精英。

那么京都留下的，就是披着羽织，仿若从平安京的画卷中，徐徐走出的世族。

举手投足间，都是那个年代所宣称的风雅和矜贵。

当然，内里是否真如表面那般风骨，尚且不知。

但京都似乎天然地吸引了不少名门咒术师，包括以御双家为主的，五位咒术高层。

京都郊外，某处典型的高墙宅邸内

苍老的老者手执白子，随意地往棋盘落下一子，慢悠悠地说道，

“听说，东京那边有不少咒术师离开了。这下，夜蛾校长该头疼啰。”

“哼，不过一群蝼蚁而已。”

坐在对面的老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不过，也算他们识相，知道这时候该站在哪一边。那个咒灵倒是做了件好事，就该让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下等人，认清楚局势——”

“少了我们的支持，还想要保护平民？呵，天方夜谭。”

东京咒术高专已经‘自由’太久了，也是时候换一个懂规矩的校长了。

“可是，那到底是东京，咒术师集体撒手不管，万一流砂咒灵再次袭击……”

另一位高层开口，明显还有所顾虑，

“人员伤亡这块——政府那边或许会有意见。”

“意见？”执白棋的长老呵呵笑了一句，

“老夫倒是想要见识一番，那群连咒术都没有的小辈，能提出什么掷地有声的意见。”

说句不好听的，没了咒术师，他们这些当官的，拿什么去抗击咒灵。

他们的命啊，可都攥在咒术界的掌心里呢。

“理当如此。”

另一个老头捏着棋子边缘，在木质的棋盘上磕了磕。

黑棋与棋盘相撞，发出清脆昂贵的玉石交响。

“真识相的话，一个，就该老老实实地登门拜访，把他们安插在咒术界的那些‘小虫子’名单，如数奉上。”

“至于另一个——也该承认自己不具备资质，早点退位让贤。”

做到了这些，他们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带着咒术师回东京帮上一把。

区区一个特级咒灵而已，难道还能逃得过咒具【狱门疆】的封印吗？

咒术师、咒具——

所有的资源，都握在他们手上。

东京四千万人的性命能不能获救，也不过是他们一句话。

“听话，就皆大欢喜，不听话——”

说话的长老停顿了片刻，他瞟了眼已然陷入死局的棋盘，布满褶皱的脸皮忽然缓缓拉开了一个笑意。

他盯着棋局，细长浑浊的眼珠里翻出赤裸裸的恶毒，吐出的话，让站在一旁随侍的侍女，都忍不住心底发凉。

仿佛置身于一片恶臭的污泥之中，喉咙一阵作呕。

“——不过是区区四千万的蚂蚁而已，没了也就没了，跟我等又有什么关系？”

不如说，届时，死的人越多，局面反而对他们越有利。

“那句话如何说来着？趁火打劫、坐地起价，还是那群蝼蚁，走投无路？”

“哈哈哈哈，可不敢如此自谦。”

“毕竟我等，也不过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而已嘛，哈哈哈哈。”

年迈的咒术高层们彼此交换了一个视线，衰老的脸上同时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谈笑之中，庭院的空气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而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毫无预兆地插·入咒术高层的密谈中。

“——原来如此，诸位否决了‘狱门疆’的使用申请，是出于这些考虑吗？硝子和杰他们说得没错，喊你们一句老不死，都抬举你们了。”

来人毫不客气地讥讽，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了咒术高层们的脸上。

几个长老顿时脸色一变，猛地扭过头，

“……什么人！”

这里可是京都本部，周围布满了咒具和巡逻的守卫，不可能还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混进来。

咒术高层们冷下了脸。

他们神情凝重地握紧了藏在宽大袖摆里的咒具，戒备地瞪向了庭院外围的方向——

就在他们目光望向的位置，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光，在稳重的脚步声中，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