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秋哉。

我头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秋哉被一把大太刀前后贯穿，像蝴蝶标本那样钉在地上。

“秋哉、秋哉……”我腿一软，四肢并用狼狈爬向那一滩血泊，又不敢去触碰，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秋哉的小脸苍白得像面具的纸胚，眼里澄澈的水蓝色也枯竭了，透过半阖着的眼帘看着我，手指朝我的方向动了动:“阿樱……”咳了两声，唇边吐出个血泡，崩破开溅了小脸星星点点的血沫子，牵动腹部的伤，痛得他眉头紧皱。

“你不要说话，秋哉，不要说话，”我抓住他的手，“你不会有事的，晚上还要和棘和阿惠去抓独角仙的记得吗?我买波子汽水给你，还有西瓜，用井水镇的冰西瓜！你不想吃吗？”

秋哉轻轻笑了一下，宽慰大过于希冀，轻声说:“我知道，阿樱不要担心……”

他不相信。

“这是怎么回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为什么秋哉会这样？”

“是人类。”鬼切言简意赅地回答我，暴动的妖气显示了他的情绪。

下村一家？为什么？

“先别管别的，”夏油杰在我身边蹲下，“救秋哉要紧，马上带他回学校找硝子。”

“这里离学校太远了……”

“我把秋哉君收服成我的咒灵，叫他先在我的身体里修复，”他凝视着我向我确认，“这样可以吗，樱？”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擦了把眼泪，点点头，站起来握住刀把，对秋哉说:“秋哉，我要拔刀了，我知道会很疼，但是你一定要坚持一下。”

他眼眸已经开始涣散了，黯淡蒙着雾气，摇摇头。

夏油杰接替我握住秋哉的手，柔声安慰他:“不用怕，秋哉君是好孩子，稍微坚持一下，马上就没事了。”

一定会没事的。

我深吸一口气，果断拔出大太刀，在血涌出来的同时夏油杰发动了咒灵操术，秋哉旋转着变成了一小团浅金色的咒灵球，里面丝丝缕缕带着血色。夏油杰丝毫没犹豫，拿起就吞了下去，闭着眼睛感受着。

我怕影响到他，只敢小声问:“怎么样？”

他睁开眼，神情有些凝重，但是仍摸了摸我的头:“我用咒力帮他维持生命，不会有事的。”站起身:“先回学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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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人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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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赶回学校还算及时，夏油杰的咒力暂缓了秋哉的血流，撑到了家入硝子帮他治疗。虽然是修复了腹部的贯穿伤，但流失的血回不来，还是需要长时间休养。

我看着沉睡的秋哉苍白的小脸，有劫后余生感，不知道为什么心仍是沉沉坠着。

门轻轻响了，夏油杰从外面探进头，示意我出去一下。

“那边的事结束了？”我出来带上门，一抬头看见不仅白藏主回来了，大岳丸和星熊童子也在，“……少主和星熊来啦。”

“怎么无精打采的。”大岳丸递给我一包海苔，“喏，铃鹿要我带给你的。”

“谢谢……”我接过，拿了一片塞进嘴里，“少主怎么在啊？那把太刀果然是大通连吗？”

“对。”

“辅助监督那边询问了下村一家，下村秀明说是舅舅下间恭一带来的。”夏油杰回答我，“他们在原住宅被伽椰子缠上，听说下间老宅因为闹鬼再次被倒卖就生出以毒攻毒的想法，没想到老宅里的鬼切虽然能完全压制伽椰子，但是因为封印还是容易被伽椰子钻空子，所以下间恭一把盗取的妖刀大通连送给了姐姐，试图震慑伽椰子。”

“他怎么会拿到大通连？”我看向大岳丸，“那个人是人类吧？”

“就是因为是人类啊。”大岳丸没好气地回答，“那个人在海边寻死，铃鹿清理海滩垃圾的时候发现了他把他救回来了，结果他恩将仇报趁铃鹿不注意拿了她的大通连偷偷跑掉了。”

简直像那些发人深省的童话寓言一样。

“那鬼切呢？他怎么回事？”

“鬼切怎么到下间家的咱现在也不知道，不过他震慑伽椰子的那种局面也是下间恭一打破的——他把鬼切从封印的刀鞘里拔出来了，然后可能就被现了形的鬼切吓跑了，还把刀鞘带走了。”星熊童子一摊手，“之前刀的守护是覆盖整片宅院的嘛，伽椰子只能趁人心松懈的时候窜出来吓一吓人，但是封印部分解除鬼切恢复了妖怪形态，能在宅邸里走来走去，伽椰子就学会躲着他钻空子杀人了。”

“哦……”我点点头，“所以你们就是来把各自的刀带回去吗？”

“大通连现在成了凶器，还要等总监部那边走程序——”白藏主接收到大岳丸杀人的眼神，“我去催催。”一溜烟跑掉了。

“这算什么破事儿，被偷走还不算，居然又被拿来当偷袭的工具，”大岳丸满脸写着不爽，“真晦气。”

“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下村家的人为什么要捅秋哉一刀？”我问夏油杰，“他们说了吗？”

“还能是因为什么，不过是畏惧他们眼中的怪物罢了，”夏油杰嘴角微抿，沉沉坠着怒意，“那房子里还有伽椰子的儿子俊雄，秋哉在祓除俊雄时把后背露给了他们，被下村友子抓到机会捅了刀。”

“可他是为了保护他们啊！”我感觉血直往天灵盖冲，“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哎呀樱大人，别以为人类是什么好东西，短命又弱小的生物当然会善于蝇营狗苟啦，”星熊童子碎碎念，“咱们大江山就是不跟人类一般见识的典范，不还是被偷走了鬼切？从平安时代一直到现在他们源氏也真是执着。还有大天狗，自从黑晴明那档子事之后就告诫天狗们不要靠近人类、不要和人类结缘，你看这还是——”被大岳丸戳了下肋条，看了我一眼，闭上了嘴。

“起码现在那小天狗没事，既然他和你缔结契约保护你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大岳丸拍拍我的肩膀，“就当是被上了一课吧，琉璃姬，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记得优先保护好自己和对自己更重要的人。”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送走大岳丸和星熊童子，我半死不活地趴在沙发上，等夏油杰坐过来，蠕动着爬到他腿上枕着。

“这冰冷的世界，”我捏着他的大腿，含糊地说，“只有坚韧有弹性的股四头肌可以治愈我。”

“虽然是有点肤浅的理由，不过樱喜欢就好。”他细致地帮我把长发理到背后，“我可以帮樱梳头发吗？想充一下电……”

“可以啊。”我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把小木梳，“杰今天也生气了吧，打起精神来啊，怨天尤人这种事交给我这样的菜鸡就好了，别影响杰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啊。”

“原来我是‘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吗？”他轻轻笑了，“看来上次绕路去买宝可梦饼干是没错了。”

“虽然我不喜欢饼干那种干巴巴的零食，不过宝可梦联名当然不一样，谁会拒绝可爱又好吃的小火龙啦。”我闭着眼享受服务，“而且小次郎的声音很像我老爸，还都喜欢穿女装，我喜欢他。”

“这种理由啊……”

“嗯？爸爸怎么啦？”腿边往下一陷，五条悟的声音响起，“爸爸又要来玩吗？”同时背上传来被抚摸的感觉。

我一阵恶寒，跳起来躲开他:“你干嘛摸我！变态吗？”

五条悟大概是刚洗了澡，头发半湿不干炸着，身上阔领的睡衣露出大半片精致的锁骨，米开朗琪罗看了都得痛哭流涕把大卫砸掉请他来当自己的模特。

这惊世骇俗的美貌，幸亏里面的内核是个笨蛋。

“我只是想摸一下阿樱的头发而已……”他茫然地眨眨眼，反应过来委屈恼火地喵喵大叫，“杰那家伙都可以摸，为什么我不行！不公平！不许排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