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怔了怔，也笑了。

“这不是说出了很了不起的话嘛，景。”

那晚以后，他的失眠就好了。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又要失眠了。

如果他还能活着的话。

在降谷零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对面便突然悄无声息了，而这种沉默加重了他的不安。

虽然不清楚对面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还是不是‘人’，但他确实觉得对方没什么敌意。更像是……在有序地推动自己的计划？结合之前绫辻行人的分析，他的心中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但又因为太荒诞而被他即刻否决了。

但此时他躺在实验台上的每分每秒都显得无比漫长，思绪反而活跃得不像话，那个荒诞的推测又一次突兀地闯进他的脑海里。

如果植入异能是为了让他们不死，那么把他们聚在这里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威胁，反而更像是——保护？

但这里又有一点说不通，如果目标只是他们几个，毫不夸张地说，直接派人去把他们绑过来也没什么关系吧？他们是来横滨旅游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失踪了也不会有人立刻发现。

嗯？这么说来这场旅行本来就不太符合常理啊？

还未来得及深思，女声再一次突然出现了。

“看来你的心态很好嘛，这时候还有心情想东想西？”

“反正我反抗也没用，还不如想东想西分散一下注意力。”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通，降谷零摆烂了。

“哇~说得我好像是个大反派似的——”

“……”

“好了~时间快到了——我再问你一遍，如果接受改造就能逃脱死亡的命运，你、接受吗？”

“是只要我接受，他们就都可以活下去吗？”

“哇，想得真美~当然是他们也得接受才行。”

降谷零深呼吸了两次，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那么我不能代替他们做出选择，但我个人——不接受。”

这一次的沉默没能持续太长时间，他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没什么感情的笑。

“又被朝凪说中了呢，人类果然是麻烦的生物——”

在女人拖长的尾音中，降谷零听见天花板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等等？他们现在不是在地下吗？！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裂缝快速地在白色的天花板上蔓延，灰尘簌簌落下，随着更巨大的一声闷响，刺眼的阳光从上方传来，让下意识睁眼去看的降谷零不得不眯眼。

在一片白光中，他依稀看到了一点橘红。

“喂喂，都还活着吧？”

————

今天惊险又刺激的一系列事件以一种很荒谬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中原中也直接暴力推平了研究所，把所有幸存人员扔给了异能特务科来解决——当然，顺手带走了几个核心人员回去美其名曰辅助异能特务科工作。

夏油杰也成功在确保了两位学弟的安全后联系上了跳海的五条悟，据说还带了新品种海草回来。

以及非常巧合地，在他们这边刚告一段落的时候，太宰治打来电话说朝凪找到了。

而那道女声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降谷零一行警校生们被客气地“邀请”去港黑大楼坐坐，被异能特务科的人阻止了，但没完全阻止。

毕竟在场的可是港黑的现任首领，他们敢于做出阻止的举动已经就实属勇敢敬业了。

绫辻行人则是默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打算先回侦探社和社长汇报一下情况。

于是一行人成功在港黑门口重聚了。

————

太宰治双手插兜，不满地抱怨：“中也不就是去救几个人嘛，怎么这么慢——不如我们还是在办公室等他吧？”

然后在朝凪微笑着的注视中还是乖乖闭嘴一起等了。

朝凪本以为最先赶到的应该是五条悟，中也那边毕竟还有普通人在，速度应该不会很快。

但等中也带着一行人回来的时候，五条悟还是不见踪影。

直到朝凪礼貌地感谢了众人对她的关心，又郑重跟警校生们道了歉，再简单向夏油杰他们解释了一下这件事的经过，熟悉的白毛身影这才出现在朝凪的视野里。

五条悟还是那副懒懒散散又不可一世的样子，恍惚间让朝凪生出一种仿佛这些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恍若对她的视线有所察觉，五条悟抬眼直直望进少女看似平静的眸子里。

然后缓缓笑了。

那是一个带着点温柔意味的笑，说不上来跟他平时的笑有什么区别，但就是奇迹般地让朝凪感受到了其中的安抚意味。

让她有点想笑。

她哪里需要安抚了啊，分明是这个自己跳进海里的笨蛋更让人担心吧？

这样想着，朝凪不知不觉真心笑了起来。

他们隔着人群对视，却在这一刻变得密不可分。

直到夏油杰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仿佛他们都是透明人的氛围。

“咳咳，悟你怎么才来？”

五条悟挑眉：“路上觉得横滨的风景真是不错，所以停下来欣赏了一会。”

可以，这很五条悟。

终于聚齐的众人在港黑堪称豪华的会客室里交换了一下信息，在得知五条悟毅然决然地跳进海里只带回来了一株海草时，夏油杰毫不留情地发出了嘲笑，然后在五条悟“那可是会发光的草”的据理力争中笑得更欢了。

其余人：……怎么说呢，就、挺担心咒术界的未来的

尽管五条悟的到来成功让场面朝着搞笑的画风滑了一大截，但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是没法轻描淡写带过的。

但众人却都默契地没有提起那个疑似幕后黑手的女人的身份。

哦，松田阵平倒是问了，但是被降谷零狠狠扯了下衣摆，难得乖乖住口了。因为他一问出口，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超级恐怖啊！

他敏锐地觉得如果他再不住口，在场的人解决不了问题，就要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了。

于是在众人的心照不宣下，今天居然以一场其乐融融（？）的谈话结束了。

在让手下送走警校生，又告知高专众人她明天就回东京之后，朝凪终于松了一口气，放松地窝进沙发里。

看着她和太宰治一人占据一个沙发，中原中也无奈摇头，递给朝凪一杯热可可，又加重力气揉了揉她的头。

“说说今天后来的事？”

他已经从绫辻行人和警校生们那里了解到了今天的大致情况，自然也知道那个掳走朝凪的女人是谁，但他不明白的是这么多年了，朝凪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那为什么她突然找上门来了，有什么目的？

朝凪沉默了一会，无奈地笑着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她想我了，让我去跟她聊了会天。”

中原中也对此表示怀疑：“这么多年了突然就想你了？”

“中也哥你知道的啦，我本来以为她已经死了，而现在她虽然还活着，但是已经，”朝凪说到这顿了顿，“不太像人类了。”

旁边沙发上闭着眼假寐的太宰治突然开口接过话：

“是的哦，这位现在可是连饭都不用吃呢，真是令人羡慕~”

中原中也选择性无视了这家伙的话，而是追问朝凪：“是说她现在已经没有人类思维了吗？”

朝凪想了想，发现莉莉的思维反而很有逻辑，只是不太符合常人的想法。

“也不是，她只是，呃，不太有人类常识了？”

她撒了一个谎，其实莉莉的情况更像是失去了人类情感，但如果说出这点就没法解释她之前说莉莉是因为想她才这么做的了。

“所以才直接把你带走了吗……”中也若有所思。

他在评估这位的危险度，如果只是因为没有人类常识的话，还在可控范围内。

他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撒谎，一方面是信任，另一方面也不觉得她有什么撒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