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穿着浅灰色衣服的孩童气鼓鼓地冲进了这间屋子，那是个长相白净的小男孩儿。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大人，这些人穿着深蓝色的服饰，款式是一样的。

崔宛乔有些慌乱，她现在无法确定自己在什么地方，要是被这里的主人撞见会很难解释。她左右顾盼，房间的陈设太简单了，一眼就能看到头，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崔宛乔就这样跟那些人迎面相对，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对方却无视了她，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崔宛乔怔然一瞬，随即看到屋角摆放的镜子，竟然印不出她的身体和脸。崔宛乔吓了一跳，走过去查看究竟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镜子有毛病。

“圣婴，下次你可不能再去招惹那张公子了。”其中一名大人卑躬屈膝地跟在那个男孩儿的后面。

“我偏要这么干！”男孩儿气焰很高，“他把那只斑鸠从鸟窝里抓出来砸到地上，你说可不可恶。”

“可恶，真可恶，但是，圣婴啊，张公子是族长侄儿，你这一招惹，不自讨没趣吗。”那大人说着，急忙给小男孩儿端来一张摇摇椅。

椅子是成年人坐的，有点高，小男孩儿却是一跳就上去了，灵活得很，他在椅子上晃动着双脚，又可爱又张狂：“你是说我打不过？”

崔宛乔在镜子里看着那个孩子跟着小大人似得拽翻了天，不禁想这谁家熊孩子啊这么皮，连大人都不放在眼里。

几个大人和男孩儿扯淡半天，终于在男孩儿不耐烦的驱逐之下退出了房间。

崔宛乔确定所有人都看不见她了，张拂林并没有将她本人传送到张起灵的过去，而只是把她的意识带到了这个时间。

不过，她要去哪里找张起灵？

男孩儿坐在椅子上生了好大一阵的闷气，然后才跳下来，手舞足蹈的打了一会儿拳，一招一式透着力量，只是有些重心不稳。

他看上去也就是3,4岁的年纪，说话和行为虽是孩童的样子，但却有别于崔宛乔了解的，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灵活与状态。

崔宛乔有些好奇，她靠近那个男孩儿，发现他的瞳仁特别黑，虽然亚洲人的眼睛都是以“黑”著称，但其实，大部分人的虹膜都是深棕色，这种纯黑的颜色，崔宛乔只在张起灵的眼睛里看到过。

“谁在那里！”男孩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警觉地环顾四周，做出战斗的姿势。

“真不可爱。”崔宛乔忍不住开口。

那男孩儿像是受到惊吓一般钻到了桌子底下：“我是张家圣婴，不管是谁，你若胆敢伤我，就是跟整个张家作对！”

崔宛乔愣住了。

张家。

圣婴。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略显刁蛮的小男孩儿，就是张起灵，不对，他这个时候还跟张起灵八竿子打不着，他只是一个，被当做圣婴的替身而已。

此刻的张圣婴完全不似百年后沉默寡言的样子，崔宛乔本来不喜欢闹腾的小孩儿，但对方是张起灵，就变得可爱起来了。

圣婴就怕了那么一会儿，便开始各种寻找屋子里的陌生声音来源，也不哭也不叫，屋外明明有大人候着，也不去找他们帮忙。

崔宛乔看着小小的张起灵犯了难，她要怎么让一个孩童有欲望，虽然她和张起灵已经算夫妻了，但眼前的小家伙还是个幼童，她又不是变态。

就在崔宛乔思索的片刻间，小张起灵已经把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还爬到床底下滚了一圈，他的动作敏捷又迅速，明明是个几岁的奶娃娃，却偏偏做着大孩子才做的动作。

“你找我吗？”崔宛乔坐在小张起灵的床上，她发现自己并不能拿起或是移动任何物体，就像是个空气，除此之外，她能坐在这张床上，也能触碰屋子里的家具。

床是成年人的那种宽大的红木结构，很高，床边有踏板方便孩子攀爬。崔宛乔摸了摸床板，是硬的，上面铺着很薄的棉絮，被褥倒是非常蓬松柔软。

小张起灵听到崔宛乔的声音立刻跳到那个摇椅上，用靠背挡着自己：“你是谁，为什么我看不到你？”

崔宛乔突然想起张起灵说，他从小就能看到灵体什么的，也不是很属实嘛。

“我是鬼。”崔宛乔故意吓唬他，她认识的张起灵可没那么好动，连情绪波动都很少，现在见到小号的，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小张起灵把身子缩在摇摇椅上，椅子晃来晃去，他探出脑袋，盯着自己的床：“你是女鬼？”突然感觉屁股被什么拍了一下，小张起灵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往门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叫，“有鬼，有鬼！”一群大人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圣婴等等”。

崔宛乔愣在那里，她刚刚只是想给小张起灵开个玩笑，就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崔宛乔没想到那孩子居然有所感觉。她以为自己就跟一团空气差不多，至少崔宛乔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掌心是没有任何触感的。

她尝试着去搬动椅子，手果然从椅子扶手传过去了。

难道自己只能让活人感觉到。

崔宛乔试图离开屋子去追小张起灵，却发现她根本没法走出房间范围，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面前有一道无形的墙，她只能透过墙看到外面，却不能离开。

或许张拂林与白玛的执念，只能将她送到有关张起灵的地方，超过那个范围，便无法深入下去了。。

小张起灵没多久又出现了，送他回来的是个看上去十分威严的男人，和那些跟着小张起灵屁股后面追着大人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师父，今天我想跟你睡。”小张起灵拉着那个人的手不放，“我怕。”

“别胡闹，怎么可能有鬼。”说话的人名为张禁，很年轻，就跟所有张家成年人一样，崔宛乔根本看不出他究竟是30岁，还是130岁。

话虽如此，张禁还是进屋里走了一圈，崔宛乔谨慎地碰了他一下，就像那椅子一样，崔宛乔的手是直接穿过去的，就算张禁从她身边走过去，对方也是毫无感觉。

崔宛乔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只对小张起灵才能产生共鸣。

确定房间并无异样，张禁道：“好了，自己睡，别再胡闹。”

小张起灵不敢忤逆师父的话，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走远。

身为圣婴，他两岁就一个人睡了，张家的教育理念非常不提倡依恋感和亲密关系的培养，因此圣婴虽然地位崇高，保姆奶妈陪练都有好几个，晚上也得独自睡觉。

“你怕我呀？”崔宛乔突然开口，又把小张起灵吓得一哆嗦，估计是被师父给责骂过，他也不敢再往外跑，而是直接钻进了衣柜里，“别怕嘛，我不会伤害你的。”

“骗人，你刚刚打我屁股。”小张起灵倒是一副倔强的劲头，哪怕声音颤抖，也不服输。

“我跟你开玩笑的。”崔宛乔哄他说，也不靠近，怕真的吓坏了一个孩子。

张起灵未来可是要干大事的，怕鬼可不行。

小张起灵在柜子里迟迟不说话，崔宛乔也不急，就在外面等他出来，心里却觉得很有意思，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能见识张起灵如此活泼好动的一面。可很快，她又伤感起来，因为崔宛乔知道，张起灵无忧无虑的日子，非常短暂。

也不知过了多久，柜子门终于打开了，里面的衣服不多，颜色非常单一，跟崔宛乔给张起灵腾出来的专用衣柜可没法比较：“你还在吗？”小张起灵问。

崔宛乔叹了一口气：“我也希望我不在。”

小张起灵把脖子缩了一下，他没有听懂，到底是孩子，好奇心很旺盛：“什么意思？”

“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家。”崔宛乔骗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儿，你要是怕我，就换个房间，刚才我试过了，我出不去。”

小张起灵似乎起了一丝同情心：“你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