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做麒麟(108)
尚隆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来是我们占用了刘王陛下宝贵的时间哪。”
阳子也没有了刚才的郁闷之色,重新扬起了笑脸。
谁都听得出来,茶朔洵这句话是一句玩笑,有了这个玩笑打岔,气氛也恢复了最初的轻松。
“接下来的话,先组织国内进行夏收和补种吧。”
茶朔洵收敛了面上的轻挑之色,“柳国的土地有许多已经荒废了,这些年来基本上都是靠着外国的粮食才能维持本国百姓的生活,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总要让柳国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养活自己的百姓才行。”
阳子连连点头,“土地确实很重要,大家都要在土地上生活,只有先让百姓们吃饱了,才能以图其他啊。”
“种地呀。”
尚隆哎呦了一声,想起这些年的亲耕礼,自己手忙脚乱的样子,“那真是个苦差事。”
这些年,因为王的责任,所以他每年春天都要亲自在郊外的祭田中耕种几日,以示王为民之先的表率作用,这便是亲耕礼。
但是他是海贼出身,种地本不是他所擅长,因此每次耕地对他而言都算是个不小的难事。
这并不是说他没有力气,而是他总无法掌握诀窍,所以开垦一亩田地所需要的力量比寻常人要消耗地更多,每每都会弄得腰酸背痛。
所以,他对种地是十分敬畏的。
阳子作为景王,自然也要进行亲耕礼,但是或许是因为她作为女子,所以更加细致,心思也更细腻,所以早就掌握了耕田种地的技巧,因此亲耕里对她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但是茶朔洵却并不是要亲自耕种,他只是需要指导和监督地官们好好地发挥作用罢了。
“所以,风汉你带来的这一船种子,真的是及时雨啊。”
尚隆哈哈大笑,“送礼自然要投其所好嘛。”
这一晚,奉月台中萦绕着欢乐的气氛,但是欢乐终究是有期限的。
大典之后,最先告辞的是泰麒一行,他们在第三日便辞行了。
泰麒离开之前对茶朔洵道:“戴国与柳国是隔海相望的国家,从前或是因为戴国内乱,或是因为柳国失王,导致我们两国一直无法好好交往。但是其实,无论是戴国,还是柳国,我们都很需要对方的物产,所以,戴和柳两国交好,是对两国百姓都有益的事情。这也是我以及未能前来的我王前来的目的。”
“刘王陛下。”泰麒说道,“从今往后,我们两国便多多来往吧。”
戴国盛产玉石、各种矿物以及各种丹药,而柳国则盛产各种木材、草药以及符咒。
两国的物产并没有重合的地方,甚至在某些方面还互为补充,比如说戴国炼制的丹药需要从柳国进口药草,而柳国绘制的符咒则需要进口戴国特殊的矿物。
因此,两国互相交好是双赢的事情。
对于泰麒所代表的的戴国的主动示好,茶朔洵自然是欢迎的。
柳国的乱局无论会耗费多长的时间,最终都会有解决的那一天,但是百姓们却不能等到柳国完全太平的那天才继续生活,因此,能从外国进行互利互惠的活动的话,也会让百姓们对新朝重新建立起信心。
“泰台辅对百姓的仁心,孤王感受到了,请台辅放心,从今往后,戴、柳两国之间,尽管自由往来便是,我们会为来往于戴、柳两国之间的船只尽可能的提供便利的。”
“那就多谢刘王陛下了。”
泰麒向茶朔洵郑重地致谢。
茶朔洵笑道:“为百姓谋福祉是孤的职责,泰台辅不必多谢。台辅——”他转过头对文光道,“代孤送一送泰台辅吧。”
此时因为还有别国的使者尚未离开,所以送泰麒的任务茶朔洵便交给了文光。
于是,离别的那天,文光在云波台送别泰麒和他的护卫。
清淡的云波冲刷着这处渡口边缘的台阶,一阵接一阵的浪涌声,伴随着雪白的浪花连绵不绝。
泰麒瘦削的身型站在海风之中,玄色的衣摆随风飘扬,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抹随时可能会随着海风飘走的水墨般的影子。
他转过身对一直送他到这里的文光道:“千里搭凉棚,终无不散的筵席。刘麒,你就送到这里吧,我和李斋将军便在这里出发了。”
虽然相处的日子只有短短几天,但是文光却感觉自己和泰麒之间建立了某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默契。
“泰台辅——”
文光忍不住喊住了就要转身离去的泰麒,“您在蓬莱长大,应该有名字吧,我是说,和普通人一样的名字。”
看着泰麒朝自己看来的温和的目光,文光有些慌乱的解释道。
泰麒看着文光青涩又稚嫩的样子,犹如一个宽和的长辈在看着自己还年幼的小辈。
——当年的景麒他们看待我,也像是今天我看待刘麒吧。难怪他们会叫我“小家伙”。
泰麒有些微笑地想着。
因为没有得到回应,所以文光的手脚因为紧张而蜷缩了起来。
——啊,是我太唐突了吗?
文光有些自责的想道。
正当文光因为尴尬而愈加愧疚,忍不住要对泰麒道歉的时候,泰麒的声音在海风中轻柔的响了起来。
“我确实有名字。”
泰麒的声音丝毫没有责怪,反而带着柔和的笑意,“抱歉,因为年纪大了,所以竟然失礼地忘记应该要和人先互通姓名的。”
“不……”
泰麒上前一步,握住了文光的双手,双目和他毫不躲闪地对视着,将文光的面容完整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我在蓬莱的缘分已经了结了,所以蓬莱的名字,已经没有必要提及了。”
提及蓬莱的时候,泰麒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晦暗,似乎这个地方牵扯着某些他不愿意去回想的过去。
但是这一丝晦暗却没有在他的眉宇间停留太久,几乎是立刻,他便驱散了那一抹因为回忆而带来的脆弱。
“但是,主上给了我一个新的名字。”
提及主上的时候,泰麒的眼睛像是星星一样亮了起来,“蒿里。”
“魂魄聚集之处。”
文光轻声喃喃道。
“没错,传闻泰山之下,有一处名叫蒿里的魂魄归依之处,主上认为黑麒麟是祥瑞,便将这处向死而生的地名赐予我作名字,希望能赠与我福气。”
这和家中的长辈用贱命来压一压心爱的小辈的福祉是一个道理。
文光因而笑道:“泰王很珍惜蒿里你呢。”
泰麒也笑了,和之前的仿佛长辈一样宽和的笑容不同,他这时看起来像是一个被宠爱的孩子。
“太好了。”
文光从心底里为泰麒能被泰王爱护而感到高兴。
“那么,刘麒你呢?”
泰麒难得地俏皮,“你在昆仑长大,肯定也有自己的名字吧?”
“我叫文光,白文光。”
——我是刘麒,但是更是白文光。
从前往后,历史上会有无数的刘麒,但是叫做“文光”的就只有我而已。
泰麒重重地点头,“我记住了,文光!”
他几乎是立刻就领会了文光的心情,“从此以后,我就称呼你文光了。文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到戴国来拜访我啊。戴,是个不逊色于柳的美丽的国家。”
“我会的。”
泰麒最后紧紧地握了握文光的手,在文光的注视下,骑着骑兽离去了。
泰麒离开后不久,宝翠一行也告辞了,随后景王阳子和景麒也紧接着告辞而去,半个月后,延王主从也离开了。
于是,因为各国来使而热闹了一个月有余的芬华宫终于回归了它应有的平静。
但这并不意味着茶朔洵和文光从此便高枕无忧,可以在云海之上的宫廷中悠然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