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做麒麟(119)
和韵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挑眉,“是呀,自从主上宣布了亲征,这家伙抗议无效,他就一直闹别扭呢,你瞧,他的案上都已经积灰了。”
成浩脸上的笑意隐没了,深深叹息了一声。
“还真是个犟种,主上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们身为臣子又能怎么办呢?”
这话听起来只是感慨太傅的脾气僵硬,但是和韵却听出了别的意味。
和韵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成浩,笑了起来,“听你的话音,像是也不太赞同亲征的事情啊?”
成浩心知这女人的心思相当之深,平日里嬉笑和气,即使你一句话两句话说错了她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内里却有个小本子,说不得什么时候便给你翻了旧账。
若是平时,成浩或许还会含糊几句,但是近日他却不知怎么的没了说瞎话的心情。
“是,我觉得主上此时最好不要去朔州,甚至,最好不要离开芝草。”
“哦?我以为你们武官会更喜欢主上更勇武一些……”
朝中的夏官们虽然也有不赞成主上亲征的,但是这样反对的意愿却并不强烈。
成浩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国内只有芝草是安全的,比起什么勇武,还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主上本人更重要吧。”
“哈哈哈,这样的话,主上简直就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宝宝嘛。”
龟缩求存,显然不是茶朔洵会做的事情,主动出击才是。
“是啊。”成浩只能长叹一声,“但是或许是年纪大了,我还是少了点锐气吧。”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连大司马都换掉了,亲征的事情已经是蓄势待发。
和韵从鼻子里发出两声“哼哼”,她可不喜欢听成浩说什么“年纪大”,她和成浩可是同辈人。
“春官上奏说最近就要开始降下大雪,先遣部队已经出动了吧?”
成浩的神色变得严肃,“主上已经派遣了宁州军打前哨,运送粮草,大军就在这两天出发了。”
这下连和韵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她少见地有些不安,“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心啊,自从主上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就一直跳得厉害。老东西,你说,这次的事情,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成浩也不由心头一跳,“能、能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一伙土匪罢了。”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狠狠坠了下去。
和韵从前是春官出身,从普通祭祀做起,一路做到春官长——大宗伯。能成为春官的这些人,无不是对天地之间有独特的感应,因此天下的节气、卜筮都由这些人操持。
春官们的预感通常都极强,所以,和韵感觉不安才让成浩害怕。
千万,千万不要应验啊。
成浩只能拼命祈祷。
他们实在无法承受失去王的痛楚了。
但是,不幸最终还是降临了。
光朔二年,刘王茶朔洵御驾亲征,于长亭山大败匪徒,朝野大庆,宰辅亲至朔州,然残匪不甘,刺王于途,王大伤,麒麟失。
——《柳史烈王 卷一》
第96章 禁山
春日的沮城, 空气中已经有了夏日的暖熏,城外的山野中已经长满了野菜,山中的兔子和野鸡也大着胆子从山里出来觅食, 因为不缺食物, 这个时节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季节。
还是早上,轻薄的山岚还没有消失, 像是一层薄纱轻轻地盖在绿野之上。
沮城位于柳国的最南部, 柳国虽是北方之国, 气候偏寒冷, 但是沮城地处最南, 且临着黑海,又有最绵长、开阔的海岸线,是整个柳国最出名的海港城市。
尤其,在沮城的北方还有一座落凤山,这座落凤山是长亭山脉向南蔓延的余脉,虽然不算太高,但是也足以将从黑海带来的水汽阻拦一些,因为能够截留下来自黑海的水汽, 所以沮城气候远比柳国其他的城市更加温暖。
自然, 落凤山上的植被也十分丰富,丰富的植被也替落凤山引来了大量的小动物在这座山上居住。
因着这两个原因,这座并不高耸, 也没有什么神秀景致,更加不曾居住过仙人的小山, 其实是沮城百姓心目中最好的山。
所以,沮城的百姓们有着春日去往落凤山中游玩的习俗。
可是这个习俗在三年前便突然中止了。
因为落凤山的主脉——长亭山脉因为某种原因, 出现了可怕的蚀,蚀带来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妖魔。
据说这个妖魔强大到就连禁军都无法对抗,国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都无法杀死他,无奈之下,最后只能把他封印在长亭山下。
长亭山脉因为要镇压这个妖魔,常年都需要阵法师进山加固封印,山脉从那个时候就被封锁不许普通人进山了。
落凤山虽然只是长亭山余脉上的一座小山,但是同样也设置了一处封印。
百姓们虽然可惜不能再进入落凤山,但是毕竟还是镇压妖魔更重要一些。
况且,自从四年前新王登基,柳国的国势便越发好了起来,虽然不能说完全风调雨顺,但是灾害已经少了许多,各地也都能按照节气降雨降雪,田间地头,绿色一茬一茬地冒出来,荒芜了十数年的国土上,重新又焕发了生机。
原本在灾难年代中能够给沮城周边的百姓们提供重要生存物资的落凤山,在当今的年头,也慢慢没了这不可取代的地位。
因此,封山的命令才能从一开始的反对重重到现在的成为共识。
但凡是柳国的百姓,或是沮城附近的居民,在看到围在山脚的系着石铃的红色绳索时,便明白这里是封印了可怕妖魔的长亭山脉,山中有阵法师们落下的封印,是不能进出的。
可是,今日,一个背着背篓的少女却一个轻盈的跳跃,越过了那条红索,踏入了落凤山的地界之中。
封闭了三年的落凤山,早就成了植物和小动物们的乐园。
人高的杂草将少女的身影完全遮蔽,随着她摸索着向印象中的那处泉眼的方向走去。
一直沉睡着的山中,也似乎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
原本就是由百姓践踏出的小道,早就在这三年之中被荒草占据,少女只能咬着牙挥着手中的一把破镰刀将前路劈开,然后对照着脑中的记忆,艰难地辨认着前路。
少女名叫莲花,是一名朱旌。
所谓朱旌,就是没有国籍也没有户籍,但是却被允许自由地行走于各国之间的一群人。
朱旌靠卖艺为生,他们将从各国听来的故事和消息编成戏剧,演给百姓们看,通过自己的技艺换取钱物粮食。
朱旌们行走在各国之间,几乎一生都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莲花所属的这只朱旌小队,是从恭国一路游走到柳国的。从柳国的边境入境之后,他们穿行了大半个柳国,到达了他们在柳国的最后一站——沮城。
本来他们是打算在沮城表演一段时间之后,便乘船前往庆国的,但是莲花的母亲,这只小队的座首却突然病倒了。
莲花的母亲在小队之中很受敬仰,她病倒之后,团队立刻便请了医生来给她治疗,但是医生治了许久,莲花的母亲都不见好,反而病情还有恶化的形势。
这种情况下,莲花的母亲便感觉自己可能再也无法跟随队伍行走了,甚至她开始觉得这座城市会是自己最终的埋骨之地。
莲花和母亲感情很好,自然不愿意接受这个可怕的结果,她疯了一样去求城里的各位医生,但是无论请了谁来,对莲花的母亲都只是摇头。
唯有一位医生在看诊了莲花之母的病情后,欲言又止道:“……这种病我曾经在家中留下的医札中见过,初时看起来和风寒一样,但是越治病情却越坏,最后身体虚弱至极,再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