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做麒麟(135)
这样看来,这个里除了更穷之外,几乎和别的里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飞鸿的直觉却一直告诉他,这里并不简单。
他按照白天惊鸿一瞥时在脑海中记下的布局,提着脚便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里祠在村落的东北方,这是村落中唯一的石质建筑,远远看去,这里也是村落之中唯一亮着烛火的地方。
因为里祠的特殊地位,这里通常都会成为村民议事的地方,但是已经这么晚了,村里还要讨论什么事情呢?
飞鸿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猫着腰溜到了某个窗口之下。
窗户里透出来的烛火在地上打出一片暖黄的光,飞鸿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影子遮挡住这片光芒,耳朵附在石头墙面上,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白天的那个人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一个人在问。
“没有,没有,他只是借了一口水便离开了,前后在这里也没多少时间。”
回答的是白天的那个老人的声音。
“还是很可疑啊,无缘无故到我们这种偏僻的地方来,还提到了要进山。”
又是一个声音在怀疑。
声音一时静了下来,突然安静下来的室内只有不同的呼吸声都此起彼伏,气氛似乎有些焦灼。
这时,老人才恐惧地说:“他是不是——是不是——”他咽了一口口水,呼吸急促了起来。
“你,你不要吓人!”
忽然拔高的嗓门有种虚张声势的慌张。
而此时,老人忽然压低了声音,飞鸿皱了皱眉,虽然听不清楚,可是他心中的疑云愈加浓重。
有什么话是在安全的地方都要压低声音的?
这个地方真的有秘密!
而在里祠之中,听着老人说完之后,大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个男子抱着头就蹲了下来,控制不住情绪地哭出声来,“早知道就不贪图——”
“更错,住嘴!”
这个叫更错的男人已经六神无主了,恐惧击溃了他,他猛地抬起头,因为无能而产生的憎恨的眼神在室内的人们脸上扫过,大吼大叫:“明明怕的连说都不敢说,那当初又为什么要答应那个男人去害麒麟啊!”
一道惊天霹雳顿时劈在了飞鸿的心头。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在听到这句话时,飞鸿的瞳孔还是一瞬间猛缩,只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撞击了。
无穷的怒火在他的心头翻涌,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内府都烧成灰烬,他只能奋力把牙冠咬住,狠狠地,几乎要浸出血来。
而里面的争论还在继续。
那老人苍老的声音压低嘶吼道:“当初答应那个人的时候,我们还不是想过得更好些?这个世道已经坏成了这样,麒麟也好,王也好,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什么时候在乎过我们这些小民的死活?”
“那时候王和麒麟才刚登位,难道您能未卜先知?就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去管我们的死活么!”
“这话你相信吗?”
老人嗤笑了一声,视线在室内的人身上转了一圈。
这些人虽然没有附和更错,但他们也并不是没有在心中暗暗赞同更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错的话就是他们心中的话,人们总是不自觉地将希望寄托在那些大人物身上,盼望着某一天或许会被拯救。
但是老人的回话仿佛数九天的寒冰,冷得能把人的心脏冻穿,一下子便将人们心中那一丝丝幼小的希望给掐掉了。
他苍老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像是一把生锈的铁锯,在人的心头拉出了刺耳的噪声,震碎了动摇的人——
“狠心抛下自己的百姓十几年的麒麟,心狠手辣、完全不顾及百姓的新王?柳已经走向末路了,就算他们在位也不过是下一个错王或者谬王,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而已!”
“那是——那是——”
更错的声音已经彻底失去了辩解的力度,他只能混乱无序地嘟囔着不成体统的话,他已经完全混乱了。
老人从鼻孔里喷出冷哼,阴刻的目光逼向已经心生畏惧的人们,干脆地结束了在他看来根本无意义的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派人去纸草向那位大人报告山里的异动,山里的封印也要加固才行!”
飞鸿眉峰一肃,忙定下神,细细地听着里面的话。
……
营地的人等到天色泛起了鱼肚白才看到了一个骑马奔来的身影。
迎接的人忙走上去,“怎么样,探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飞鸿把手里的缰绳交给队伍中的其他人,面沉如水,定定地点点头,“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啊。”
“什么?”
飞鸿抬头望向熹微晨光中宛如匍匐巨兽的长亭山,慢慢地说道:“也许,我们能找到台甫了。”
第111章 可爱
“这是应有之义。”
对于文光的请求, 阳子想也不想便干脆的答应下来。
“我一直都在等你们能来拿回这个东西,保管这样的国之重器,压力实在太大啦。幸好, 这个重担, 今天能够卸下了。”
对文光眨了眨眼睛,廊亭之下,阳子的笑颜爽朗又干净。
文光听到阳子的回答后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就意识到自己的这番举动过于失礼。
——这就不代表他曾经在心中怀疑过阳子是否会把国帑还给他吗?
而在他用阴暗的心理去质疑这位女王的时候, 这位女王却以堂皇的心态面对着他。
当真是……
文光懊恼地垂下了头, 不知道该怎样来弥补自己无礼的揣度。
“抱歉, 我——”
他的声音结结巴巴, 却根本连不成句,只能用愧悔的目光看向阳子,湿漉漉地像是一只不知如何是好的小鹿。
阳子忍不住用扇子掩住嘴笑了起来。
“文光可真是可爱,我都要嫉妒刘王了。”
说着还用眼角瞥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景麒,意有所指地说:“不像是某些人,冷冰冰的,成日木着一张脸,让人猜不透心思。”
景麒无奈道:“主上……为人臣子当恭敬——”
“好了, 好了。”
景麒的话还没有说完, 阳子便用扇子盖住了自己的脸转了过去,打断了景麒的话。
“看来我是没有这个好运能有一个可爱的台甫了。”
阳子嘟囔着又转过脸对景麒道:“景麒,整天板着脸会变老的。”
景麒一本正经道:“臣是麒麟, 在患上失道之症前是不会老的。”
阳子顿时憋气,许久, 才道:“景麒,我只是开个玩笑……”
她仰起头, 认真地看向那双紫水晶似的眼眸,郁闷地问道:“你一定要这么无趣吗?”
景麒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主上的郁结,或者说他完全不在意一般冷冰冰地回道:“主上失之轻佻,臣不能放纵。”
阳子一口气彻底出不来了,深深呼吸了好几下,手里的扇子快速扇了扇,好像要把心头的郁闷给扇走。
“可恶的家伙!”
阳子的出身让她实在没有办法用更丰富的语言去埋怨。
她气呼呼地这样说着背过身去,不肯再看一眼让自己郁闷的麒麟。
而在阳子看不见的身后,文光却分明看见,景麒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也许景麒也很促狭。
文光突然会心一笑。
麒麟和王之间本来就是一种独特的亲密关系。
君臣不纯粹,主仆不分明,比情侣更敬重,比亲人更暧昧。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
当年的文光或许只是感召于本能,模糊地了解了一点,但是时过境迁,他和茶朔洵之间的感情,已经让他无法明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