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这里……”

“不好意思，这边有人了。”

她跟在后面走过去，听见这么一句话，又看见Amor看见她过来之后，收起了放在他旁边座位的一个平板。

于是那几个女生坐到了另一边。

宋凡坐在和他有一个位置间隔的座位上，咳嗽了一下：“我就坐这就好。”

然后。

整堂课她都眼观鼻，鼻观心，坚定地不往另一边看一眼。

……

“醒醒，醒醒。”

丝毫不意外的，又一次被好心人叫醒，只是这一次，宋凡觉得这个声音熟悉的很，就好像她在梦里听过无数遍这样耐心且温和的语气。

抬头一看，教室里就还剩下几个同学了。

这门课是有什么魔力么，宋凡只觉得自己睡得脑仁疼。

Amor支着一只手，安静地看过来：“该做随堂测了，教室一会儿要熄灯，我担心你会来不及。”

他把这一堂课的试题卡推过来，眼神似猫，清澈且专注，隐约能看见几分似乎放空，远远在外的笑意。

“天呐，还好我提前预习了，希腊神话简直比国家历史还冗杂。”宋凡嘟囔着开始写题，“当然，二者不能比较，我的比喻并不太恰当。”

“所有历史的记载，也许或多或少，都经过当权者的美化，有一个还算不错的故事，是关于一位神明的，你要听听吗？”

Amor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等到宋凡的回答。

“我是说，一会儿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走走，我们正好顺路。”

这样坦诚而真挚，再正常不过的话语，没有一点儿暧昧。

但是，她不应该和他，产生过多交集。

宋凡想要拒绝，她下意识地转起了笔，却听见自己小声地嗯了一声。

好吧，就这一次。

……

交完小测出了逸夫楼已经九点半了，浓郁的深蓝色夜空并没有多少星星，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宋凡脑子里那股昏沉的感觉褪去不少。

二人走在林间的小道上。

宋凡想起他说的话：“你说的神明，是希腊的还是罗马的，等等，不会是你信仰的吧……”

她对于这种信仰一直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可以说是希腊，也可以说是罗马，他是爱神。”

宋凡点了点头：“噢，丘比特。”

“作为爱神的丘比特，有一个爱人，我想你小时候也许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故事的女主角……”

他看起来好像是在沉思。

林间的枝叶切割了路灯的光，昏暗的光线下，宋凡看不太清楚Amor脸上的表情。

大概是想不起来叫什么？

“蝶魂赛姬，我知道，老师有提到，我记得是罗马神话里的灵魂女神，也称之为普绪克，普赛克。”

宋凡没好意思说，她其实分不太清罗马神话和希腊神话。

唯一能记住的就只有这个爱神，在希腊神话中名为厄洛斯，是个没有妻子的小家伙，罗马神话里却多了一桩这样的姻缘。

她想了想：“也许爱神的妻子根本不存在，毕竟是古罗马文化传承了古希腊文明，罗马人的神怎么可能和希腊人的神是同一个，罗马人编撰的爱神妻子，自然也不可能和希腊神话里的爱神有关系。”

Amor好像是笑了一下：“神和神话，并不一样。”

宋凡有点不太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嗯？”

“神明，从不属于任何一族群的人。”

他的语气很轻，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语气有些过于理所当然。

宋凡想了一下，大部分的神话传说里，人都是神的造物，她确实是颠倒了顺序：“你说得对。”

“他的妻子，是存在的。”

她并没有反驳，总感觉这样的语气，被反驳的话，他好像会不太高兴……

也不是不太高兴，就是，怎么说呢。

这个男孩子，好像对于他口中说出的话百分百确信，这大概是，偏执？

Amor语气平缓：“爱神与灵魂女神普绪克，他们有一个孩子，是欢愉女神。”

“啊，爱与灵魂的结合，产生欢愉，这听起来就很……”

宋凡看着湖水映出对岸的绚丽彩色灯影，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用词。

她说：“美妙。”

不知为何，那股郁结在心上的奇怪情绪，这一刻仿佛随着说出口的话语也变得轻飘。

宋凡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微微发热。

话题就此结束，忽然陷入了沉默，只有靴子在薄薄的积雪上踩出来的沙沙轻响，这样的静，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直到走到寝室楼下，即将走出树林的小路。

身旁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宋凡转过头来。

“我想……”Amor停了几秒，眼眸平静，听起来十分认真，“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如果不是的话，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么”

什么，做朋友？

好家伙，这都是大学了，还有这么……

“那个……阿——qiu！”

“我想这里有点冷，啊哈哈哈，今年的第一场雪下的太早了，不是么？”

宋凡有些发窘得手足无措。

她还从来没有应对这样真诚到有些老实的“搭讪”经验。

Amor没有答话。

他走过来两步，伸手解开自己脖子上系着的那条羊驼毛浅咖色围巾。

宋凡咽了一下，果然这个老外被她猜中了，大概率是情场老手，看吧，现在就要上手给她围围巾么。

“是我的错，已经很晚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用来暖暖手吧。”

他保持着一个很微妙的距离，不压迫，也不低势，托着围巾的手，虔诚地像是递出一封重要的信件。

“Amor！”

宋凡还没有来得及拒绝，一声雀跃的女声忽然从她的身后方向响起。

“我刚刚就觉得是你！”眉眼弯弯的女孩无视了她的存在，直接走了过来，“太好了，我正好要找你来着，但是今晚有课，没想到在楼下正好遇见。”

“有什么事么？”

他个子很高，在斑驳的阴影里眼神漆黑，看向旁人的神情也显得有几分淡漠。

“啊，没有，我就是问问你周末有没有空，我们被分到一个小组了，我觉得你可以当组长，虽然只有两个人但……”

明显是要长谈的话头，耀眼的耳坠随着说话的节奏稍稍摇晃的时候闪了一下宋凡的眼睛。

看来是同班同学啊……

自己杵在这里不太好吧。

她吸了吸鼻子，再吹风的话一定会感冒的，于是低下头在手机里打了几个字，又对那边晃了晃手机，笑着比划了一个手势。

Amor看了看手机。

是一个表情包：一只小猫，抱着一个牌子，bye！

女生的声音断断续续：“……就是这样，所以明天如果有空的话，我想……”

他熄灭了屏幕，没有抬起头，只是抿唇：“好的，林可，可以微信联系组内课题，我会看消息的，很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毕，甚至没有看一眼对方的表情，大步迈开。

“但是我完没有说还啊……”

林可看了看那个方向，抹了唇蜜的嘴唇轻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