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宫殿中传来请安的声音：“参见陛下。”

霍去病一下就丢开书，小马驹一样跑了出去，扬起笑容道：“陛下！”

曦月一边往殿内走，一边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霍去病紧紧跟在她身边，像只黏人的小兽：“来了一个时辰了。”

曦月坐到了桌案旁。

霍去病也跟着坐在了她对面。

曦月问道：“在这儿干什么呢？”

霍去病道：“看兵书。”

曦月道：“那朕考考你。”

她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

霍去病对答如流，有些小得意道：“这些舅舅都教过我了。”

曦月笑了，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道：“赏你的。”

卫子夫看了霍去病一眼。

只见霍去病接过糕点，笑容满面道：“谢陛下！”

然后把糕点给吃了。

曦月又和他说了一会儿话。

霍去病的目光看向她腰间的斩白蛇剑，问道：“陛下，听说斩白蛇剑是天子之剑，只有千古明君才能拔出，是真的吗？”

曦月道：“你想看看？”

霍去病眼睛一亮，宛如明镜之光，他用力点了点头。

卫子夫未料到他如此放肆，那可是国之重器，和传国玉玺同样地位尊崇。

于是她皱眉呵斥道：“去病！”

曦月道：“无妨。”

她将斩白蛇剑取下，递给霍去病。

霍去病小心地接过剑，仔细观察，可是怎么看这都是一把普通的剑。

真的有传言中那么厉害吗？

他咬着牙使劲去拔，结果用尽全力，脸都憋红了，也没拔出来。

曦月笑了，对守在外面的羽林郎道：“你们谁能拔出来，朕赏千金。”

一听有千金，众人都跃跃欲试。

一个个身材健硕的羽林郎上来拔剑，结果纷纷力尽，没有一个人成功。

那柄剑仿佛和剑柄长在了一起，任谁也奈何不了。

这时，陛下上前接过了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她随意一拔，就把剑拔了出来。

她那么轻松，就像是摘一朵花。

这国之重器，只为天命之主臣服。

[霍去病好感度+50]

[声望值+100]

傍晚的时候，卫子夫把小外甥给送走了。

她带着笑意问道：“你不是不稀罕糕点吗？怎么还把那糕点给吃了？”

霍去病道：“这可是陛下赏的，当然不一样了！这代表天子恩宠！”

他扬起脸，一副骄傲的样子。

卫子夫彻底憋不住，笑了起来。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叫恩宠吗？

霍去病回去以后，在府里用了膳，然后就自己练剑去了。

晚上的时候，他听说舅舅回来了，马上去迎，然而对上的却是一张冷冽的面容。

那张平日里宽和的脸变得严酷，眼眸中翻涌起墨云，似有雷霆将至。

霍去病一下子噤若寒蝉。

卫青将他带到书房里，问道：“你今日做了什么？”

霍去病自觉跪了下去，道：“我碰了陛下的斩白蛇剑。”

卫青训斥道：“你太放肆了，仗着陛下的宠爱，行此悖逆之事！”

他一字一句，坚定而威严，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霍去病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头也不敢抬。

卫青道：“在这里跪到明天早上。”

说完，出去了。

一连好几天，霍去病都没有再入宫。

曦月心中大概猜到了为什么，心中只觉好笑。

下朝之后，她叫来卫青，问道：“去病被你关起来了？”

卫青道：“他太不知轻重了，连斩白蛇剑都敢碰，若不早早约束，将来只怕会闯下大祸。”

曦月道：“是朕准许的。”

卫青道：“纵然陛下宽容，做臣下的也不能如此僭越。”

他身姿挺立，犹如高树一般，望之蔚然，头却微微低垂，显出忠诚谦恭的姿态。

纵然身居侯位，荣耀加身，他也恪守着君臣之仪，从不曾僭越。

曦月道：“罚也罚了，就到此为止吧。”

卫青应道：“好。”

曦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纵容去病吗？”

卫青道：“陛下喜欢去病。”

曦月道：“我见到他，就想到你小时候，你姐姐说你小时候过得苦，我便把他当做你，对你好。”

卫青顿时愣住。

好像有一股春风包围了他，把他整个人都笼罩了。

侯府之中，霍去病还在跪着，自打那天之后他每天都要跪足一个时辰。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是舅舅来了。

他的脸上似乎带着春风，心情很好的样子：“你可以不用跪了。”

霍去病松了一口气，赶紧离开了书房。

他走之后，卫青情不自禁又想起了陛下的话。

他站在那里，脸上漾开笑意，像是融融月色化开在水中。

整个书房空荡荡的，盛满了属于他的盛大欢喜。

第84章 汉武(14)

自从霍去病解禁后，就又三天两头往宫里跑，整天缠着曦月。

宫中戒律森严，无诏不得擅入，所以每次都是卫子夫去接他。

曦月为了免去麻烦，直接下旨让他自由出入。

很快就到了秋天，天气变凉了，宫中开始裁制新衣。

曦月特意挑了一匹鲜艳的流光缎，让绣娘做成衣服，然后赐给霍去病。

那布料艳丽如火，柔软似云，织一尺要耗费一年，是十分名贵的料子。

霍去病穿在身上，更衬得贵气逼人。

秋日百花凋零，一片枯黄之中，唯有他艳丽夺目。

霍去病穿着这件衣服，脸上露出骄阳般的笑容，道：“谢陛下。”

曦月递给他一个盒子：“把这个给你舅舅。”

霍去病点了点头，出宫去了。

卫青一回府，就看见那极为华贵的布料，鲜艳得像火一样。

这时霍去病把一个盒子递给他，道：“这是陛下让我给舅舅的。”

卫青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赠君少年时。

一瞬间，他心尖一烫。

他看着眼前身着红衣的小外甥，好像有一匹华美的布料，披在了少年时衣衫单薄的自己身上。

没过几天，陛下又赐了去病宫中的珍稀佳肴，同样给他的还有一个盒子：赠君少年时。

陛下对去病极其宠爱，将一切最好的赐予他，华服、美玉、匕首......

谁也不知道，这其实是送给另一个小少年的补偿。

在某一天的晚上，卫青做了一个梦。

春寒料峭，河水刚刚解冻，柳树方才绽出新绿。

十二岁的卫青穿着单薄的衣裳，顶着阵阵寒意，出去放羊。

山坡上风很大，吹起少年的鬓发，他冻得有些发抖，像是枝叶瑟瑟的碧树。

为了取暖，他只有抱着一只小羊。

面容俊朗的小少年，一双眼睛亮如星辰，雪白的牙齿咬着下唇，显得可爱又可怜。

忽然间，有几个衣着华贵的侍从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他们展开一件极其华美的衣服，披在了他身上。

一瞬间，卫青再也不冷了。

他放完羊，披着那件衣服回去了。

卫青是私生子，随母姓，自幼养在父亲家，寄人篱下。

郑家待他并不好，他回来只有一些残羹冷炙可食。

这时，那些侍从又出现了，他们端来一盘盘珍馐佳肴，摆在他面前。

清蒸鲤鱼、翡翠白菜、蜂蜜熊掌……

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卫青把这些都吃完了。

与此同时，那些侍从又消失了。

很快就入了夜，他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都睡下了。

卫青趁机爬起来，借着月光偷偷看他们的书。

这时，侍从们又来了，他们捧来夜明珠，为他照明。

卫青问道：“这些是谁送给我的？”

侍从们不答，默默离去。

卫青踏着月光追了上去。

侍从们不停地朝前走，掉了一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