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之魔神猝不及防，陨落在归终机的弩炮下。

他是一个强大的魔神，他的死亡爆发了极大的力量，如海啸一般向四周扩散而去。

归离集的人们只感到了狂风刮过，又倏尔间恢复了宁静。

魔神归终透支着自己的生命，维持着法阵的运转，归离集的人们得以保全性命。

河清海晏法阵保护之外，群山受此力量波及，千年古木被连根拔起，许多山峰被移为平地！

嘉石使用了归终机之后，感到身心俱疲，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也不知道到底打中没有？

他抬眼细看，只见到归离集上空的乌云消散，露出了原本澄澈的天空。

还没有来得及感到高兴，灾厄之魔神的余波先一步到达了这里。

岩石之躯随着归终机、随着这座高山一起化为了灰烬。

嘉石心中茫然，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感到自己的身躯前所未有的轻，好像融化在了风中。

……天空，好蓝。

他想起了第一次离开奥藏山时，穿过美丽广阔的田野，穿过安宁祥和的村落，来到一个小小的木屋前。

……他还有最后一个心愿。

第36章 人类之爱

岩王帝君才将漩涡之魔神镇压于岩枪之下，此时波涛未平，而灾厄之魔神陨落的余波推平山峰，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

岩王帝君感受到了这股气息，眉头一皱。而后仙人们也意有所感。

……归离集出事了！

五位夜叉撕开魔神余烬的压力，率先回到归离集！

路过那座被推平的山峰时，金鹏心中有些不安，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突然又放下心来。

……残魂未归，嘉石定然无恙。

归离集内，魔神的战争影响了天空，大雨还在不断落下，河水漫过警戒线，漫出河堤，淹没广阔美丽的田野，淹没嘉石和金鹏小小的木屋。

甘雨在风雨中将人们集结，让所有人先前往高处，让大家相信归终大人和岩王帝君一定会保护人类。弱小的孩子无法在雨中站立，不小心被洪水冲走，她及时把他救了回来，可是流离失所的人们那么多，她一个人的力量捉襟见肘。

云海洞天之内，归终已然是灯尽油枯。她本来就不是善战的仙人，此刻只有一丝神念不绝。

……要等帝君回来，否则她的死定会危害归离集。

漩涡之魔神在深海中试图越狱，帝君亦然在不断加强封印，怕是赶不回来了。

五夜叉对视一眼，出手将归终的力量禁锢。

待岩王帝君回到归离集，再也见不到故人的音容笑貌，废土之中，只余故友神骸。

归离集被大水淹没。

如此惨状。

岩王帝君也好，五位夜叉也罢，留云真君，歌尘真君……没有时间留给他们悲痛。

逝者长已矣！

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

归离集的居民被迫回迁璃月港，路程虽不遥远，可途中却有着狂风骤雨。

仙人护送人们走了十多天。

金鹏亦然不眠不休。

他还在寻找嘉石的踪迹。

……他究竟去了哪里？

可是一无所获。

他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不详的预感。

一路上，人们的眼泪混着雨水滴落在泥土里。人类的身躯很柔弱，情感亦然。尽管追随着世间最强大的神明，可是内心深处依旧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我的爱人去了哪里？”

“我们以后还会回到归离集吗？”

“哪些叛徒会得到怎样的惩罚？”

“逝去的人，就这样逝去了吗？”

“魔神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岩王爷，这世界上，究竟会不会有河清海晏的那一天？”

所有人迁入璃月港的那一天，岩王爷从纯净的石珀中取出一柄长刀，挥刀削断了天衡一角。

以此为证，定下最庄严的契约。

离散的人，必将聚拢回归；背约的人，必然加以惩治。

失去挚爱者、痛失珍宝者、蒙受不公者，必将得到补偿。

在一切结束之后，金鹏穿过茫茫的人海，寻找属于他的烛光。

小鱼苏醒了，正见到金鹏站在病床前，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嘉石去哪里了？”

小鱼摇摇头：“我哥他，大概是去破坏祭坛了……后面，我不知道了……”

金鹏心中有些失望，他点点头，准备离去。

小鱼的心中猜到了嘉石的结局，却无法对金鹏说出口，只能突然喊住那个离去的背影，踌躇说道：“大嫂……”

金鹏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何事？”

小鱼犹豫了，说道：“不……没什么。”

金鹏一听无事，便立刻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走后，仙童甘雨急匆匆地进了屋，气喘吁吁地问：“方才，魈仙人是否来过这里？”

小鱼有些惊讶：“你是甘雨？”

甘雨已然并非童子模样，短短十几日，就变为了一个文静的少女。

“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甘雨一直在找金鹏，可是夜叉来如影去如风，她每次都扑了个空。

方才金鹏并未说他的去处，可是小鱼却隐约猜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归离集，小木屋。”

广阔的、绿油油的田野化为了不可涉足的沼泽地，曾经人烟鼎盛的村落已然荒凉，炊烟永远不会再升起。受魔神残余力量的影响，这里开始暗生邪祟，俨然成为了鬼蜮。

金鹏一路上杀死了没长眼睛前来袭击的妖魔，终于回到了梧桐树之下。

小木屋只余下残垣断壁，而他提不起修缮的兴趣。

……嘉石，不知去向，很有可能，就是死在了他不知道的角落里。

……曾经以为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金鹏的心中一时感受不到痛苦，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虽然理智再三告诫他，嘉石凶多吉少，可是情感怎么也无法相信。

即使回到了这个残破的家，他依旧有一种可怕的错觉。

……嘉石没有死亡。

……他只是出了个远门。

……或许过几天，他就会笑盈盈地出现。

天空中，有一只蝴蝶在奋力地扑腾着翅膀，它肩负着主人的心愿，从高山之巅飞向那个特别的人。

那个人瞧见了它，向它伸出了手，它喜悦地、欢欣地落在他的手心，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巢穴。

金鹏捧着蝴蝶，这个东西他认得。

当初就是这只蝴蝶，在梦泽乡扑在嘉石的身上，误打误撞有了这一段仙凡之缘。

嘉石一直随身带着它，而今蝴蝶飞回了自己的手中。

……嘉石。

金鹏忍不住轻轻念着他名字。

天地之间只闻风声呼啸。

甘雨听从了小鱼的建议，从璃月港急匆匆来到了嘉石曾经的家。望见这片凄凉的景象，望见树下孤寂的身影，她也很不忍。

和嘉石的最后一面，他托付了她最后一件事，她时时刻刻谨记在心，不敢忘记。

“魈仙人，嘉石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金鹏回过头，手中捧着嘉石的蝴蝶，身旁是嘉石种下的梧桐树。树影婆娑，他的面容也落在幽暗之中。

“他让我告诉你……”

方才，与蝴蝶一同回归的，不仅是自己曾经落在嘉石体内的残魂。

“我爱你。”

还有人类之爱。

再怎么不愿面对，此刻也无法欺骗自己，爱人已经离去，永远不会再回来。

甘雨敏锐地感到了风的变化，以往和煦温柔的风，变得冰冷又凌厉。她被逼得不断往后退去，直到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金鹏一直很坚强，在他被梦之魔神奴役后，也能保持自我，从未断绝抵抗的意志。

而此刻却被嘉石的爱情击倒在地。

悲鸣中胸腔发出，眼泪滴落在泥土中。

他的灵魂里是无尽的痛苦与自责，恨自己如此弱小，恨所爱轻易死去，恨命运坎坷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