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征十郎啊，对于弥音来说，像是海上的灯塔一样，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弥音刚走到靠近赤司那一侧观众席的栏杆附近，恰好听到篮球周刊一名年轻的记者对赤司的提问，“赤司君从国中时期开始，就是全国中学界首屈一指的控球后卫，是对篮球的喜爱支撑着你追逐着一场场的胜利吗？”

她看到赤司征十郎抬眸，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记者，轻笑了一声，“喜爱与否这样的话题，在胜利面前不值一提。对于我来说，胜利不是我追逐的东西，而是像呼吸一样习以为常的存在。对于洛山篮球部来说，也是一样。”

看台上的少女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距今为止Inter High的所有比赛，赤司君你都没有作为首发上场过，平均每场比赛上场时间也不超过一节，是因为对手还不够强大到引起你们的重视吗？”

“不，每一队前进到现在的队伍都值得我们的尊重。就算我没有首发上场，我的队友们也并没有令我失望过。而且，这样比赛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

弥音看着那个少年倨傲却不失礼节地周全回答了记者们的问题，又回到了落山的队伍，和其余几人一起离开。可直到最后，弥音都没有上前去叫住赤司，和他打一个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招呼。

握着网球包的手指越捏越紧，指尖都泛了白，弥音的脑海里却依旧只回荡着赤司方才的话语。

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喜爱与否，对于竞技体育而言，就真的不值一提吗？

对于强者来说，胜利就真的应该是必需的存在吗？

比赛的意义，并不是享受这个过程吗？

第一次，弥音彻彻底底地因为赤司征十郎这个人，而陷入了更深的茫然和疑惑之中，对自己一直以来享受至上的观念产生了质疑。

直到下一场比赛即将开场的准备哨响起，弥音才如梦初醒一般，背着自己的网球包一步步走出了篮球馆。

夏日多变的天空，已经飘上了几片厚重的阴云，闷热的风卷得道旁的树叶簌簌作响。弥音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碎发，看了眼天际的阴云，并没有犹豫地迈上了回程的路。

无论如何，正如邻居家的真田弦一郎常说的，接下来的比赛，她依旧不能松懈。

就像雨很快会停，乌云很快会散去，她一直在找的答案，应该也早晚会到来吧。她不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会为现在的自己所做出的任何决定而后悔。

第20章 这次偶遇

10.

雨水一点点落下，由淅淅沥沥渐渐转为倾盆而下，打落在地上的水坑里，又溅起四散的水花。

弥音赶忙跑到旁边的大楼屋檐下躲雨，四望了一下周围却不知道自己走神的时候走到了哪里。无奈地扒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正想掏出手机联系迹部景吾找人接她回这几天暂住的迹部家，脚踝的地方却刷过一阵毛绒绒的触感。

弥音睁大眼睛，低头望去，却是一只黑白相间柴犬，一双水汪汪的天蓝色眼眸正无辜地盯着她看。

“汪！”

大概是女生们都对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没有什么抵抗力，而弥音显然也并不是个例外。

蹲下身来，弥音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看它没有抵触，这才放下心来，稍微大胆地多摸了几下。小狗倒是很乖的样子，还蹭了蹭她的掌心，又“汪”了一声，叫得弥音的心都要化了。

碰到了自己喜欢的生物，弥音笑得眉眼弯弯，心情都好了几分，这才细细打量起这只狗来。

毛发看着很干净，还穿着一件球服式样的衣服，看来是家养的了。

捏捏小狗的耳朵，“小家伙，你是和主人走散了吗？”

“汪！”

小狗像是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一样，又叫了一声应和，感觉眼角都愁愁地耷拉了下来。

弥音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真是通人性的小家伙，只是不知道主人要什么时候才能找来了。

咦，不过小家伙的衣服上，是不是写着什么？

SEIRIN 16。

嗯？

怎么有点耳熟？

还没等她想起这到底是哪个学校，踩踏着水花而来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年如释重负的呼唤，“二号！”

“汪！！”

……

二号？

不是十六号吗？

11.

“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个子高到让蹲在地上的弥音险些扭到自己脖子才看清楚脸的男生一本正经地朝着弥音道谢，温顺憨厚的样子倒像是一只大狗的样子，“看完比赛这家伙就偷偷溜了出来，大家都在找它呢。”

弥音站起身来，看着已经被少年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弯了弯眉眼，“不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它恰好和我一起在这里躲雨罢了。”

雨依旧来势汹汹地下着，远处甚至传来了几阵雷声。这个时候就算是有伞，恐怕也离开不了了，故而木吉铁平一手抱着二号，也站在檐下，和弥音闲聊了几句。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木吉铁平，来自东京城凛高中。”少年朝着她伸出一只手。

弥音礼节性地握了握对方的手，内心感慨于这人手的大小，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闲院弥音，来自京都洛山高校。”

“啊，洛山。”木吉显然知道洛山，略微有些兴奋的样子，“洛山篮球部可是Inter High的决赛的常驻队伍了，刚才还有一场刚结束的比赛，你是来看本校的比赛的吗？”

只不过木吉很快发现了弥音背着的网球包，一只手挠了挠脑袋，“抱歉，刚才没看见。所以你是网球选手？”

没有记错的话，网球比赛场地似乎也是在附近。

弥音向来对这样心直口快还带了点天然的性格没有什么抵抗力，笑了笑，面上少了几分生疏，“都是。是网球选手，也有来看本校的比赛，可惜自己比赛结束赶过去的时候，本校的比赛已经结束了。木吉君也是篮球运动员吧？”

“嗯，可惜这次Inter High没能上场，我们学校也已经结束了夏季的征程。不过冬季的时候我会回到赛场，到时候我们一定会为着冬季杯努力的！”

这个个子高大的男生谈到篮球的时候，眼眸里总像是熠熠发光一般有感染力，看得弥音怔楞了片刻，半晌，才轻轻勾起唇角，“木吉君一定很喜欢篮球吧。”

木吉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问题一样，“喜欢是理所当然的吧。和队友一起拼搏的感觉，自己站在篮球场上的感觉，怎么会不喜欢呢？”

“可是竞技体育的目的……不是为了胜利吗？”弥音忽然想起了赤司征十郎在赛后采访时说的话，垂下了头，“那喜欢，就不值一提了吗？”

大约是捕捉到了弥音言语里的失落和迷茫，木吉温和了语气，“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去追逐胜利啊。如果没有这份喜欢，那篮球也好，网球也罢，其它的竞技项目也都一样，胜利也就失去了令人喜悦的心情和追逐的欲望。真正的喜欢，应该是站在这个赛场上，拼尽全力为了胜利而奋斗，只有这样，到了最后才能够没有任何遗憾地坦然面对结果，胜利也好，失败也好，收获最真切的喜悦。”

“所以……胜负心和喜欢并不矛盾？”

“当然不。倒不如说，竞技体育里，胜负心和喜欢缺一不可，缺少了其中任何一样，都不会走得长远。如果完全没有胜负心的话，大概就称不上是竞技体育吧，毕竟竞技体育，不是一个人的运动。”

弥音看着面前的男生，忽然有了拨开云雾的豁然开朗。

听完他的话，回头看过去的自己，这才发现彼时自己有多不成熟。

没有胜负心的话，就算不上是竞技体育吗？

网球也好，剑道也罢，以前所谓的没有胜负心，其实不过是她还没有正视自己和这项运动。没有胜负心不过是她逃避压力、不愿全力付出的借口。这样的自己，又哪里来的底气宣称自己的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