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沉默了片刻。

是的……但仍旧判定成功了，不是吗。

他在内心缓缓的叹息了一声。

……我在想，我来指引他们，谁来指引我。

他们拯救着自己的城市，谁来拯救我。

……不断死而复生的我，仍旧属于人类吗。

辅助系统沉默着，没有回复詹姆斯。

它只是人工智能，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人类的哲学问题。

于是在下一刻，它将詹姆斯推离了这片识海。

[下个世界祝好运]

……

下一秒，詹姆斯的意识逐渐清醒了起来，他的耳边传来了蜂鸣似的白噪音，依稀还能听见课桌角的摩擦声和学生窃窃私语的谈话。

詹姆斯埋在臂弯里的脑袋动了动，他晃了晃脑袋，眯着眼睛抬起了头。

看样子，他刚刚是在课堂上睡着了。

詹姆斯看向了课桌的左上角，崭新的课本看起来没有被怎么翻阅过，封面正写着他的名字。

Flash Thompson.（弗莱舍·汤普森）

“……汤普森，在我的课上你还能睡着？”

讲台上的老师点到了他的名字。

“站起来，这个问题由你来回答。”

詹姆斯在同学的注视下缓缓的站了起来。

“既然你有在课堂打瞌睡的勇气……那么请你告诉我们，世界上的首个自拍方式叫什么？”

詹姆斯愣愣的眨了眨眼，他意识到了这是一堂高中的摄影历史课。

詹姆斯的知识储备足以让他立刻解决这个问题。但他不知道作为“弗莱舍·汤普森”，自己是否该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The daguerreian process.”（“银版照相法”）

“是达盖尔于1839年发明的，利用水银蒸汽对曝光的银盐涂面进行显影的方法。”

沉默了片刻，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一时间，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不少学生都诧异的看向了回答出了问题的“汤普森”。

“……说的不错，你可以坐下了。”

老师张了张嘴，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让他坐了下来。

……他不该回答这个问题的。

詹姆斯缓缓的在内心叹息了一声。

从别人的反应来看，‘弗莱舍·汤普森’应该是个不懂得学习的差生。

……完全不会预习功课的人物。

初来乍到，他没有定位好自己的身份。

詹姆斯坐了下来。

“竟然说出来了，有你的啊！”一旁戴着鼻环的男生瞪大了眼睛，用手肘捅了捅詹姆斯的课桌。

詹姆斯点了点头，面色平静。

对方一副刺头的打扮，但语气却很熟稔，应该是‘自己’的好友之一。

我的任务目标是谁？

他向辅助系统询问道。

[彼得·帕克，中城高中学生，已故科学家查理·帕克的独子，宿主需引导目标直至目标成功成为“蜘蛛侠”]

辅助系统停顿了片刻。

[顺便一提，他现在就坐在你的右后方]

詹姆斯……不，应该说是汤普森，自然而然的回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褐发少年，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起来有点瘦，头发有些自然卷，他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夹克，内搭着一套普普通通的连帽衫，眨着棕褐色的眼睛，一脸好学生的乖气。

唯独在听着老师讲课的内容时，他微微蹙着眉，下意识的抿着嘴唇，专注而认真。

——或者说，是书呆子的样子。

看到汤普森望向了自己，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把脑袋低了下去，甚至都没有与对方对视，像是要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样，趴在了桌上。

……我果然是个校霸。

詹姆斯默默的将头转了回去。

彼得也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舒了一口气。

结果在下一秒，詹姆斯却再次回头看向了他，将彼得的小表情抓了个正着——

彼得·帕克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啪嗒”一声，他手中转着的笔掉到了地上。

……而且我们的关系大概很糟糕。

詹姆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点。

眨了眨眼，彼得·帕克弯下了腰，想要去捡那支掉落在了地上的圆珠笔。

——却在指尖碰到笔前，被身旁的女生将笔踢的更远了一些。

——那只圆珠笔滚到了詹姆斯的脚旁。

那名女生向沉默着的詹姆斯挑了挑眉，眼神示意詹姆斯将笔再踢远一点。

一旁的其他学生也小声的嗤笑了起来。

彼得·帕克没有说话，看样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取笑。

他握紧了拳头，重新趴回了桌子上。

……平庸而普通的美国公立高中，脑袋空空的社区少年少女，人们总会寻找一个善良的孩子作为霸凌和欺负的对象。

这是校园暴力。

詹姆斯没有理会身边好友的怪异眼神，低头将那支笔捡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桌上。

在下课的时候，他故意慢了一步，慢吞吞的收起了自己“崭新”的课本，走到了整理着书包的彼得身边。

在彼得诧异而戒备的目光里，他将那支笔递给了对方。

“对不起。”

詹姆斯缓缓的开了口。

他在为曾经的弗莱舍·汤普森向彼得道歉。

彼得·帕克张了张口，微张着的嘴唇有些抖动，他棕褐色的眼睛游移了片刻，像是含着一层水雾。在这片刻，他的目光带着犹豫和疑惑。

缓缓的，一个笑容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弗莱舍……抱歉，我、我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

他以为这仍旧是汤普森的恶作剧。

看着彼得·帕克离去的背影，詹姆斯下意识的叹息了一声。

最后一个走出了教室，他查找着手机上的课表，将书本从走廊上的储物柜里取了出来。

——汤普森几乎没怎么看过课本，连翻都没翻过，书都是崭新的堆在了一起，反而让詹姆斯找起来更方便了。

远处教学楼外的空地上，传来了学生们一起大喊“Eat it”“Eat it”的叫喊声，詹姆斯抬头看去，发现有一群学生正在围着什么人。

他走了过去，在人群的中间，他看见了之前戴着鼻环的男生正用手压着另一个瘦弱男生的脑袋，迫使对方吃掉桌上冷了的意大利面。

瘦弱的男生一脸都是番茄酱，却无法起身反抗。

彼得也恰好拿着相机路过了这里，立刻被戴着鼻环的不良少年注意到了。

“帕克！你不是喜欢拍照片吗，来，拍吧。”

施暴者扬着恶意的笑容，叫着彼得·帕克的名字。

彼得也因此被人群推到了中间。

“……不，我不会拍这种照片的。”

“……拍一张怎么了？”

对方满是不在乎的语气。

“放他下来吧，哥们。”

彼得咬了咬牙，用着开玩笑般的语气缓解着气氛。

“让你拍照听不懂吗？”

对方立刻扔下了名受害者，朝彼得走了过去，一把抓起了彼得的领子，语气里满是火.药味。

他一拳就向彼得的脑袋挥了过去——

如果被这一拳砸中，他绝对会直接倒在地上。

彼得下意识的抱紧了手里的照相机，闭上了眼睛。

但是——本该狠狠落在脸颊上的拳头却并没有落下来。

彼得·帕克喘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是弗莱舍·汤普森。

他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挡在了彼得和那名不良少年的中间，不良少年涨红了脸，甚至都无法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中抽出来。

詹姆斯注视着对方。

他的眼神和平常的汤普森一点都不像，反倒更像是哥谭骑士彼得兔。

那双熟褐色的眼睛饱含着一种疏离、冷漠，却又理智的神态。

“该去上课了……”他思索了片刻对方的名字，“艾伦。”

名叫艾伦的不良少年收回了手，小声的“切”了一声，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