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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人间+番外(18)

作者:隰予 阅读记录


“就……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阿云嘎犹豫了半响终于开口,“这回办这案子吧,总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得,别和我说,”简弘亦及时打断他,“有话留着和大龙说。”

话音刚落,郑云龙就套着那橘黄色明晃晃的衣服一脸不情愿的走出来。他皮肤白,眼睛亮,脸又小又精致,明明是适合这个颜色的,怎耐整个人气质懒懒散散,走一两步路跟橘猫散步似的。

“简大哥,刚才都忘了,高天鹤给你整理好的证据清单,你回去照着找找。”郑云龙从兜里拿出一张折了又折的纸,上头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字,字迹清楚,间距合适,一看就是高天鹤亲手写的。

这两天忙着闹租赁纠纷,简弘亦这样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人被搅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高天鹤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怔,郑云龙带他来过几回,就死心塌地帮简弘亦办案子了。高天鹤平常为人极其高傲,除了郑云龙和王晰,几乎不把林城的其他法律人员放眼里,连阿云嘎都被他怼过好几次,这会儿不知为何对一小小租赁案子这么上心。

简弘亦看了看上头写的材料,挠了挠头:“行吧,我尽量去找。这也太多了……你俩要不先上去坐会儿?”

郑云龙冲着阿云嘎挑了挑眉:“喝点儿?”

……

不染酒馆楼顶是个小天台,平常都锁着,只有这几个熟客来了才打开。郑云龙不耐热,受不了楼下那温吞吞有了约等于没有的空调,拎着酒瓶子就跑上了天台。

小巷地势本来就高,站在这儿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林城的风光。入夜很快,楼下传来客人们熙熙攘攘的声音和店员的吆喝声,厨房的烟火味儿也顺着热气一路上浮,浮到他们的鼻腔里,顺着呼吸道进入身体,再随着酒精蒸发,和暑气融合在一起,晕染出独特的,独属于夏夜的人间烟火味。

阿云嘎自从当了刑警以来就戒了酒,为了保证每天高强度的工作。老队长劝他大可不必,男人嘛,谁没个借酒浇愁的时候。可阿云嘎自制力强得惊人,说是不喝,到现在愣是一滴酒不沾。

他拎着瓶碳酸饮料,喝之前还被养生老年人简弘亦塞了个鸡肉卷,让他们吃了东西再喝。郑云龙手边的鸡肉卷早就凉了几个度,全靠着暑气维持着那脆弱的温度。啤酒倒是大口大口地往下灌。

夜晚的林城灯火通明,熙攘繁盛。从上往下看上去,灯火汇集成了河流,川流不息。

“我那天听老狱警说,你不会放弃,”阿云嘎看向他,“判决已经下了,你的委托也被解除了,你怎么继续?”

郑云龙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最高法的死刑复核还没下来,下来了也还没执行。”

他顿了顿,放下了酒瓶:“就算人死了,也还有无数这样的案子。”

阿云嘎一时无法反驳。

“你何必呢?”

何必做这样一份工作,被人当作恶人的帮凶,被千夫所指,拿着低到看不下去的酬劳,每天穿梭在善恶的边缘,试探着人性。

“你觉得这案子结了吗?”郑云龙反问。

“判决下了,等复核结束,就算结案了。”阿云嘎回答道。

郑云龙余光瞟了眼楼下,方书剑还在和店员学点菜和鉴别酒。他看上去还是没有缓过神来,走路有时候都磕磕绊绊。

“对于咱们是结束了,可对他们呢?”

阿云嘎看向楼下,不知怎么回答。

“蔡程昱失去了父亲,他们一家的生活来源怎么办?蔡程昱和书剑决裂,他们的报道满天飞。”

郑云龙看向阿云嘎,认真道:“你觉得结束了吗?”

“龚子棋的死,对他们真的有实质性的意义吗?”

阿云嘎想了想,道:“至少不违背人们最基本的善恶观,至少恶有恶果,蔡家人心里头总该有那么一点安慰。再说,如果龚子棋不死,他们会更痛苦。”

郑云龙苦笑着摇摇头:“什么时候,我们的城市要靠杀人来给人安慰,来维持秩序?”

阿云嘎无语凝噎。

“我们在学校学法律史的时候,学过一种东西,叫同态复仇,”郑云龙举着酒瓶在阿云嘎面前晃悠,“如果我杀了你,那你的亲人杀了我,这是不犯法的。”

“但如果我把毒品卖给你的家人呢?你也把毒品卖给我的家人吗?”郑云龙已经有些醉了,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和愤怒,“同态复仇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情更糟糕,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永远痛苦。”

阿云嘎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行了,你喝醉了。”

“我没有!”郑云龙一把甩开他,跟个孩子一样任性。他晕乎乎地站起来,阿云嘎就在他身边两步远,生怕他一个站不稳摔下去。

“所以我要真相,我要知道他们为什么犯罪,让你们,你们这些司法的执法的立法的,好好看看问题出在哪。我要告诉你们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们不能再放更多的羊出去了。”

阿云嘎不懂什么法理,对学法的映像只停留在刑事司法学院开设的刑法课,那一条条干瘪的条文。却从没有人问过,为什么要这么写。

“所以每个人都有权利被辩护,因为我们要的是真相!不是复仇!”

他越说越激动,完全没了平常懒散的样子。阿云嘎从没见过这样一个郑云龙,一个喝酒喝到浑身泛红,喋喋不休,眼眶红着却没有泪水的郑云龙。

郑云龙突然坐在地面上,阿云嘎没扶住,赶紧蹲下身来要扶他起来。

“嘎子,当年老队长的案子,我心虚是因为我愧疚。”

“但如果是现在的我,我会理直气壮地站在你面前,告诉你,”他突然凑近阿云嘎的脸,指着他的鼻头,一字一顿,“我的当事人,没有杀他妻子。”

“我,没,有,错。”

酒气喷洒在阿云嘎脸上,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不喝酒酒量下降了,为什么面前人鼻腔里的酒精气味,也能让自己的血液燃烧,烧得头晕。

阿云嘎把烂醉的郑云龙扛下了楼。

天已经晚了,客人也走得差不多。简弘亦站在洗碗间里帮着洗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你送他去哪儿?回家?”

阿云嘎点点头:“回我家。”

简弘亦有些惊讶地抬头,随即了然地笑笑,手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水,走出来,弯下腰在柜子里翻翻找找。

阿云嘎疑惑道:“简大哥你干嘛呢?”

“你和大龙闹了五年对吧?”简弘亦搜出几个小盒子,拿了个袋子装起来递给阿云嘎,盒子大大小小,愣是塞了一大包:“五个,不多不少。”

“什么东西?”

“你年年生日都跑我这儿来吃长寿面,吃完就跑回警局了,”简弘亦脱下了围腰,随手放一边,把袋子塞阿云嘎手里,“都看不到大龙年年搁楼上看着你。”

阿云嘎身世苦,无父无母。年年生日都在刑警队加班,甚至没几个警员知道老大的生日在哪一天。

很多年前,老队长会带着妻子来出租屋找他们一起过,说什么也不让阿云嘎加班。后来老队长夫妇没了,他就再没庆祝过。但还是会来老朋友的店,吃匆匆一碗自己不会做,但味道像极了师娘做的长寿面。

“你在这看有什么用?人又不知道。”简弘亦问趴在二楼不出声的郑云龙。

“看着总比没人关心好,”郑云龙半张脸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的,“他一个人,明明想过生日偏不说,连打个电话的人都没有。”

等人走了,郑云龙才往简弘亦吧台上甩一个小礼盒,说是给阿云嘎的生日礼物。

“刚才怎么不拿出来?”简弘亦奇怪道。

“省得脏他的眼,他一怒之下给我扔了多浪费,”郑云龙看了眼礼盒,又把他挪正,“你先收着,你没送他礼物呢就把我的当你送的给他,你要是已经送了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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