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打了个寒战，瑟缩着开口：“他不交作业，我说了他两句，说他没人管……”

“就这点儿事儿值得动手吗？还打成这样？”男孩的父母更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把孩子紧紧护怀里，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了。

王晰看着这孩子眼神一直闪躲，不敢直视自己，又见高杨一直不吭声，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只能暗自在心里叹息一声，站了起来，动了动蹲麻了的腿，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王晰指了指胸前戴着的检徽，为了把事儿说严重些，故意吓唬他，“我是检察官，审查警察送来的案子的。你如果说了我什么，后果你清楚吗？”

王晰没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违法乱纪地拿检察官身份压人，是处理两个小娃娃斗殴。

果然那小男孩像被戳中了心事一样地抖了抖，忙着揪父母的衣摆。这会儿王晰又摆出一副大善人的模样，放平和了语气：“如果你现在愿意好好跟我说实话，说不定我就不计较了呢？毕竟我家小高杨是打了你，他也有错不是？”

小男孩一看就是从小被人护着捧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逼问，整个人抖成筛糠，颤抖着吐出几句话。

“我说……他没有父母教……他哥把他教成这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孩说完就缩到了父母背后，这会儿整个办公室都沉默了，老师也尴尬地咳嗽两声，男孩父母浮夸的表演一时收不回去，挂在脸上好不滑稽。

“我可以带他回家了吗？”王晰握紧了高杨的手，再怎么暖的房间也不能把他的手捂暖，“怪冷的，孩子冻着了。”

高杨回到家，和王晰相顾无言。王晰也不逼他，就这么耗着，不做饭不叫外卖也不催他写作业，就这么静静的等着高杨先开口。

高杨还是拗不过他：“你今天拿那班长当犯人审呢？”

王晰知道他态度松了，也坐直了身子开始讲正题：“对啊，今天还得审审你。”

“有没有伤着哪儿？”

高杨没想到王晰上来不先问为什么打人，肚子里编好的理由全化成了一片空白。王晰直接上手撩起他的毛衣——果然青了一大块，看他走回来的姿势就不太对。

王晰一边弯腰找药膏，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他骂我什么了？”

高杨是张飞吃秤砣铁了心的不开口，但那几句话在心头久久不能忘记。

“他就是个冤大头才捡了你！”

“你他妈的你还敢瞪我？啊你没有妈，就一个不三不四的哥。”

“他不会就是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才捡的你吧？”

不知道是谁教会了小孩子这么恶毒，用最不负责任的话伤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高杨一时忘了王晰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闯祸，被班长一推重重撞在桌子上更是激发了他埋藏已久的暴虐，把班长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揍。

等他鼻青脸肿哭叫着跑去办公室的时候，高杨释然地松了口气。

可能要被送走了吧。离开校园，离开王晰的家。

也挺好。

王晰特地把药膏涂了一点儿在手上，拿到电热器前烤得暖暖的才往高杨腰上擦。

“你会不要我吗？”

高杨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王晰揉揉他的头发，把衣服给他拉上，又用毯子裹上他小小的身子。

“不会。”

“我今晚不想练琴。”

“好。”

“我晚饭也不想吃。”

“行。”

高杨有些惊讶，咬了咬牙，说出了自己憋在心里好久的愿望。

“我不想去上初中了。”

王晰抬头看他：“教的东西都会了吗？”

“我在福利院的公益课堂学过。”

“行，过两年直接找找关系让你上高中。”

“我想天天跟你去上班。”

“可以。”王晰干脆地点头。

高杨被这样的迁就砸蒙了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晰把他抱在怀里，安抚地揉揉他的脊背：“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违法犯罪，你明天给我领个姑娘回家都行。”

高杨不知怎么的心里一紧，揪着王晰的衣领闷闷地说：“我才不要。”

王晰笑他还是小崽子没开窍，起身准备去弄点儿粥当晚餐——小祖宗晚上肯定得饿。这一起来不要紧，高杨突然身子一软没坐住，脸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

王晰赶忙拿手试了试温度，手下的皮肤滚烫，一抹就是发烧了。

王晰没带过孩子，手忙脚乱地要背他去医院。高杨又开始闹脾气地扒拉着王晰，整个人晕晕乎乎也还是要喊不去医院。

王晰被他闹得没办法，赶紧给他喂了退烧药，裹着毯子和羽绒服发汗，又拿冰袋敷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忙完这一通天都黑了，高杨体质还算可以，退烧药见效也快，虽然还发着低烧但好歹也是退了些。高杨迷迷糊糊地陷在床里，手脚冰凉得不自觉蜷缩。王晰拿热水袋给他抱，他又嫌烫地一脚踢开。

“别闹。”王晰抓着高杨的手，他总算是安分了些，手的温度也开始渐渐回升。王晰叹了口气，把自己房间的棉被抱过来给高杨又严严实实盖上一层，自己从后面环抱着他，攥着他的小手，赤裸的双脚捂着高杨的小腿和脚踝。

“睡吧，发发汗明早就好了。”

“我还能提一个愿望吗？”高杨小声地问道。

“你说。”

“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王晰皱着眉头，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的歌单。

“小燕子……”

“我不要听这个，我才不是幼儿园小孩儿！”高杨嫌弃地打断。

王晰苦恼地想了半天，总算是想了个歌词不那么腻歪的。

“他没有烟火绚丽，也不像鸟儿会迁徙。”

他的声音好低，又像诉说又像叹息，一寸寸钻进耳朵，顺着血液流入心房，酥麻了全身。

“如果你能让他降落，天空如自由无尽头。”

“宁愿是条船，如果你是大海。”

“至少让他降落在你怀中。”

那天晚上高杨睡得很早，半夜醒来的时候王晰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抱着自己，浅浅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脖颈，高杨扭头过去，借着月光看他的侧脸。

那晚的月儿格外的明，窗帘没拉全，露出了半张脸——是满月。

……

十年后的某一天，王晰晚上睡不着，挣扎着从高杨怀里钻出来，起身找水喝。高杨被他吓醒了，忙问他是不是哪儿难受。

“没事儿，就是睡不着。”

“那我陪你聊聊天呗？”高杨把被子重新给王晰盖上，双臂环住他的腰。两个人凑得很近，温热的鼻息都交互到一起。

“为什么给我唱让她降落啊？”高杨问道。

王晰果不其然又是金鱼记忆，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不是你不听儿歌吗？你那时候毛都没长齐哪儿敢给你唱腻歪的情歌？”

高杨失望地“哦”了一声，又把王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哎呀，别生气嘛，”王晰揽着他的脖颈蹭了蹭，“重新给你唱一遍行不？”

“可知那颗心，在风中，太落魄。”

“至少让你降落在我怀中。”

王晰轻轻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高杨愣了愣，紧紧把他揽在怀里，半天都不松开。

“干什么呢？”王晰推了推他。

“没什么，就是觉得，”高杨望着窗外，笑了笑，“今晚的月亮很漂亮。”

“并且这么多年，越来越漂亮。”

番外2：【卓玮】飞行

“为什么去欧洲？”简弘亦听说了仝卓的计划安排之后，手上的活都放下了，“太贵了吧，你那点积蓄租房都不够用的。”

“害，哪不贵啊？中东倒是不贵，我就算有这胆子去也不能带着代代去冒险是吧？”仝卓身子往吧台上一靠，露出弯弯的笑眼，欠打又让人心软的模样，“但是简大哥如果愿意借点我也是不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