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咒术界都知道禅院家主被骗婚了(55)
陶器行的入口低调又窄小,里面却别有洞天,装饰得井井有条。你和禅院直哉并排坐在内室,他手上举着两只除开颜色外一模一样的素烧陶土杯,而你看着桌面上店主写下的报价,顶着嗡嗡作响的脑子又数了一遍上面的零。
三百万日元。
“直哉。”
“嗯?”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觉得呢?”
“……你有病吗?”
花三百万买只杯子?每天早上就用来喝口茶?他怎么不用来刷牙漱口?
禅院直哉啧了一声:“直毘人买的——关我什么事。他以前连茶都不喝,鬼知道他买来干什么。”
你:“……”
三百万啊,三百万啊。
你那时候单手拎着三百万就跑出了走廊,边跑边把三百万扔起又接住,手指伸进三百万、顶着三百万的杯子底边走边转啊转……又用三百万接了一杯隔夜凉水,最后捧着三百万随手砸向了庭院里的石阶——三百万碎成了一片一片,掐指一算每片都值几十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本以为是一起出门逛街的快乐一天,转眼却发现背上多了三百万的赔偿债。
你看看数字,看看杯子,又看看直哉。家主大人不搭理你,低着头专心致志端详着手中的陶器,但勾起的嘴角分明是得逞的奸笑。
你悟了:这个混蛋,怪不得这么好心带你出门——在这儿等着呢。
坐在对面的店主分明是无咒力的普通人,禅院直哉此刻却与他相谈甚欢。
“……确实是同一位匠人以同样的材料和工序流程烧制的。但每次制作时温度、湿度以及陶土本身都存在着细微差异,不是同一批的器盏不可避免地会有些许不同。”
“颜色有差异没关系,倒不如说差得多一点才好。”
禅院直哉仔仔细细地一番对比后,将偏浅且更接近原来颜色的那一只放回了桌上。
“就要这只吧。”他举起另一只手。
“那一整套都是同样的颜色……”
一只杯子就要三百万,一整套得多少钱?禅院家的钱是大风吹来的吗?
“……有点不一样我才能分清哪一只是后来补进去的。”
为什么要分清?难道是为了永远不忘记你砸碎过他一只杯子?你腹诽:就这?结婚那天晚上竟然还说你“记仇”?谁才是小心眼啊,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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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端走茶杯消失在门外,显然是去替你们包装商品。
你犹犹豫豫地坐过去扯了扯直哉的衣角。“直毘人,他……你爹,他的东西,很重要吗?”
“毕竟是我死去的亲爹,留下能维系父子关系的东西就那么几件。”禅院直哉侧过头,手背托着脸颊笑眯眯地盯着你,“又是遗物又那么值钱,你说重要不重要?”
他这么一说自然是很重要……但他们禅院家什么时候有父子关系这种东西了。
而且你分明听说,这家伙亲爹死的时候笑得可开心。
“是‘我们’禅院家。”禅院直哉提醒你,“你现在也算是禅院家的人了。老头子虽然死了,按规矩你也该叫声爸爸。还是多叫几声习惯下吧。”
叫个鬼啊,见都没见过。你又道:“毕竟都死了,东西留着也是睹物伤人。碰巧这次摔碎了,说不定是你爹在天有灵暗示你不要再记挂他了呢?”
“你的意思是是我爹抓着你的手逼你砸的?”
“……”你沉默。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合理:那天早上破杯子砸烂的时候禅院直哉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突然就变成天价遗物了。
禅院直哉怕不是想坑你。
三百万对你的存款来说是比巨款,但对于禅院家家主来说,为这么点钱坑蒙拐骗又未免太不值当。还是说他料定你不乐意掏这么多钱,早就准备了别的条件等着你?
你试探着问:“总之,就是说……要不别买新的了?反正你也不缺一只杯子……”
“出门前答应的事现在想赖账吗?”禅院直哉意有所指,“那以后别的事情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可你不吃这套。“你为什么要相信我?”你慢吞吞地反问道,“我们之间,本来就是靠束缚保障的关系……反正已经有了牢不可破的‘束缚’,就算没有‘信任’也不要紧吧?”
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半的原因是禅院直哉轻信于你。轻信轻信,有“轻”也有“信”。正因为轻视你,才会随随便便信了你的话,接受束缚将感知联系于你的咒力,彻底失去了主动权。所以事到如今你一点都不相信他还会再给予你“信任”。
相对应地,一个不信任你的人,你当然也不敢信任他。
禅院直哉果真陷入了沉默。显然谈话没有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他一言不发,你只好继续猜测:陶土杯如果真是直毘人的遗物他也未必会在意,就算真的价值连城也不至于让他花那么多钱去买。所以他是想看你赔钱的心疼样,还是真就单纯地想要那只杯子?
前者的话,你可不打算耗费那么多存款。
你也不懂为什么杯子那么贵,要是只注重外形和色泽相仿的话,上川家的工匠简简单单就能仿制一只一模一样的。
“随便你吧。”他冷淡道。
看来是既不想要钱也不想要杯子。
第44章 禅院家-十二
禅院直哉没了兴趣。在你的婉拒下, 陶土杯最后还是没买成。
店主倒是没说什么,应了一声就把扎着礼缎的包装盒又撤了回去,还笑着道无妨。
越是这样反而越叫人过意不去。你想了想还是挑了四套餐具——跟来的四个人一人搬一套, 正好那边也能圆上给禅院具一郎的借口。
回去的路走得比来时还要累。你挽着禅院直哉的手臂, 脚上是好受了点, 心情却更差了。
倒不是因为察觉了禅院直哉算计你。相反地,他终于开始算计你了才是正常的。自大的男人很难因为简简单单的性就被挫伤自尊,愤怒会屈服于快感,耻辱会等到大脑放空的那一瞬间之后才姗姗来迟,随即疲惫带来睡眠,而睡眠洗刷掉沉重的情绪,等到阳光明媚的早晨,掬起的水滴滴答答从指缝逃跑得一干二净, 留在掌心的只有后知后觉的懊悔和怨恨。
厚脸皮的男人只要躲起来一阵就能舔干净伤口,即使心有不甘也会套上外壳恢复成人模人样。更别提有人的时候,不管是男是女, 仆从还是族人,你都宽容体贴地给足了他面子, 让他白天尽可以装作无事发生。
当生活找回平衡点, 重新振作起来也就没那么困难。而禅院直哉那种性子,哪怕命还捏在你手里也不可能躺平了任你搓揉, 想必心里正阴仄仄地计划着如何翻盘报复。
不算是意料之外……你本来也没打算把他里里外外都玩坏——有那种兴趣可没必要结婚。
怀柔的后果就是逐渐失去他对你的畏惧, 接着等待他的反抗, 见招拆招,届时再狠狠给他点教训, 好让他重新认清形势。
人生的意义不就在于这点乐此不疲的循坏吗?
但算计总会有个目的。
既不想要钱,也不想要杯子——禅院直哉似乎执着于让你背上一种名为“亏欠”的债务。你猜不透他想要什么, 只觉得事情开始向控制之外的方向发展,这令你感到不悦。
“怎么不说话。”
沉默无言的微妙气氛持续了一路,禅院直哉竟然主动开了口。
“没什么。”
“平时没什么也一直吵吵闹闹的吧。”
那还不是因为他晚上一受打击白天就对你爱答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