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通讯器的手用力到颤抖，飞机头的壮硕男子看上去竟像是要站不稳一样。

跟随云雀多年，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恭先生发这条信息的含义呢？

“草壁先生……？”有医护人员看出他的状态不对，上前询问。

草壁哲矢猛然转身避开他试图搀扶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想要跑回战机上。

“坐标（37°15′N，12°28′E），覆盖范围三公里，预计突破时间10分钟……”

耳麦中的指挥频道传出熟悉的声音，草壁哲矢蓦然停下脚步。

“恭先生……”

【人之咒】的“预测”是同步传达给每个战区的中高层的，但战事紧张起来后，他就只负责提供信息，并不会接收他们的反馈。

草壁哲矢的表情似哭似笑，最终还是放弃了立即赶到恭先生身边的想法，转而前往最近的一处薄弱点支援。

……

同一时间，卡拉布里亚区。

云雀恭弥从直升机上下来，嘴上淡定地说完刚感应到的坐标，视线却盯着那庞大到填满了好几亩空旷场地的“心脏”。

这段时间因为忙碌而无暇修剪的刘海再次长到遮挡视线的程度，他也没有再剪掉——这个壳子都快没了，头发剪不剪的也无所谓。

他随手捋了捋发丝，走到威尔帝身边站定。

时间还没到，纲吉和白兰也还在路上，只有他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技术人员”率先抵达。

居住在仿生人身体里的威尔帝不需要休息，倒是一直留在这看场子，此时见他到来，歪了歪头问道：“开始吗？”

云雀算了算时间，颔首：“开始吧。”

威尔帝闻言也不墨迹，在机械心脏上敲敲打打一番，很快一座精密的操作台从地下升起。

他输入一串数字，然后用力拉下操纵杆。

“嗡——”

安放在高台上的机械心脏震颤起来，台面与它接触的位置发出一圈亮光。

随后，巨大的能量喷薄而出，将“心脏”凭空托举起来！

【熔炉】这么大的机械，当然不可能只靠咒印运作，前期的操作也是需要能源的。为了保证【熔炉】的运转，彭格列甚至大手笔地开了一座核电站用于给它供能。

启动后，机械管道负责输送能源，属于“炉腔”的部分悬浮起来，开始发生变化。

缠绕在“心脏”上如同血管一样的管道开始变换位置，露出了三个黑洞洞的“窗口”。

“心脏”顶端同样展开，出现一个直径十几米的圆形入口，以及一块平整的台面。

能源依然在源源不断输送着，“心脏”、也就是炉腔内部缓缓堆积起一层闪着奇异色彩的液体。

——一切准备就绪。

第156章 混乱（六十）

云雀恭弥的时间算得很准, 等【熔炉】慢悠悠地变形结束之后，又有两架直升机先后抵达。

下来的自然是沢田纲吉和白兰·杰索，但除了他们之外，后面还跟了两个特别的人：基里奥内罗家族当代首领, 尤尼·基里奥内罗, 以及……理论上应该窝在日本, 对外自称“川平”的白发大叔，或者可以称他为——

【伽卡菲斯】

没错, 他俩把全世界仅剩的最初种族血脉都带过来了。

既然决定搞极限操作, 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只拉取一半的世界基石会出现什么后果他们也拿不准，当然需要对世界基石足够了解的“专业人士”来把关。至少上回纲吉和伽卡菲斯就这件事情进行详谈获得的结果还算理想。

承载着人类的精神与信念的世界基石被另一个世界所污染, 才会形成污染物。可另一个世界又为世界基石的运转提供了足够的能量，如果世界基石完全归位，伽卡菲斯他们还需要头疼供能的问题。

沢田纲吉正是想到这一点, 才会说“只召回一半的世界基石或许是件好事”这种话。

事实也是如此，被【神之咒】净化并且回归的一半的世界基石足够承载人类的集体意识，到时候再由伽卡菲斯和尤尼出手将两边隔断, 留在世界背面的那一半可以继续吸收能量维系世界的运转，但不会再接收来自他们世界的意识，自然也不会再形成污染物。

而已经回归的这一半, 维持运转所需的能量也比完全体的世界基石要少得多, 至少不需要曾经的最初种族那么庞大的火炎量。只要多找几个强者定期为它灌输火炎即可。

——双赢的局面。

不过要达成这种完美平衡并不容易，他们容不得任何差错，现在便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阶段。

……

“……所以我们怎么上去？”

机械心脏的大小本就堪比五六层的高楼，悬浮起来后更是看不到顶, 白兰将手比在额头上，仰起头看着这充满压迫感的高大【熔炉】。

威尔帝默默按下一个按钮。

“诶诶诶！慢点慢点！”

一条金属管道灵活地“游”了过来, 卷着白兰的腰就把他带上了顶部的平台。

后面两个他也打算如法炮制，不过轮到云雀时，他一扭身躲开了“触手”，轻轻一跳就稳稳站在了金属管子那光滑的曲面上，平衡能力相当优越。

既然他能稳住，威尔帝也没强求，保持这个姿势同样把他送了上去。

为了启用【熔炉】，方圆几十里都被清空，他们站在上面颇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就在平台旁边，看上去深不见底的炉腔内部，能源转化而来的特殊溶液还在缓慢上涨，如同岩浆一般咕噜噜冒着泡。那些液体明明泛着五彩斑斓的波光，却给人一种暗沉而混沌的感觉，若一直盯着看，甚至会感到莫名的眩晕。

白兰像个巡视领土的国王一样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得意叉腰：“哼哼，迎接伟大的救世……啊！”

话没说完，背后蓦然传来一股巨力，白发青年踉跄两步就从熔炉中间的开口处跌了下去。

“你……也……太……没情调……了吧！”

白兰单手扒拉着机械心脏的内壁，另一只手颤巍巍竖了个中指。

懒得听废话直接把人踹下去的云雀恭弥淡定地走到边缘低头看他：“不要浪费时间。”

【熔炉】是纯粹的科技造物，上面所有跟玄学沾边的都是白兰一手设计，自然也需要由他率先引动。

“知道啦！”白兰撇撇嘴，又和同样靠近边缘的沢田纲吉对上视线，“喂！公主殿下！”

纲吉难得没有反驳这句“公主”，也没有端着那早已习惯的温良笑容，表情相当平静：“嗯哼？”

白兰咧开嘴，比了个大拇指：“我们新世界再见！”

话落，他松开手，仰面向那一池的波光倒去。

目送一身白衣的青年被斑斓的色彩吞噬，沢田纲吉也轻轻勾起唇角：

“嗯，新世界再见。”

……

与此同时，时刻关注【熔炉】运转的威尔帝，按下了代表【启动】的红色按钮。

能源形成的溶液上涨速度猛然加快，如沸腾一般剧烈翻涌起来，几乎眨眼间就攀升到了整颗“心脏”三分之一的位置。

然而抵达后，它又蓦然停滞，不再上升。

【熔炉】外壁上，其中一个黑洞洞的“窗口”腾起一缕亮橙色的火光，跃动间，橙色逐渐转为深紫。

火焰越来越小，那妖异的紫色虽不如橙色明亮，却依然显眼，直到火焰熄灭，化作一个紫色倒皇冠的纹路替代了原本“窗口”的位置。

——【妖之咒】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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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他们这边无法窥见的世界背面，某处靠近两界封印的土地剧烈震颤起来。

位于那片土地中央的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倏然喷发，被“规则”能量长期浸染的“岩浆”喷涌而出，海啸一般奔腾着，吞噬周围的一切。

隐藏于虚空中的能量源感应到曾被强行分出去的某一部分的呼唤，顺着某处传来的牵引力，缓缓移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