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杰森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手指略过她的耳畔，将一些细碎的头发掸落下去。

藤丸立香眨了眨眼，镜子里的自己也对着她眨眼，扎成一络络的头发被杰森重新梳起来，倒是没被剪短多少，比起先前乱糟糟的模样要清爽些，依旧是拢手就能扎起马尾的长度。她捏起头发看了看，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怎么好像……”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头发就这么长。”杰森在她身后淡淡地说道。

“你还记得？”

杰森抓起她的头发，把系在脖子上的冲锋衣拿下来，“又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东西，当然记得住。有关立香的事，我不会忘记的。”

“喂，不要这样讲话——”藤丸立香被肉麻得缩了缩肩膀，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是不是站得太快而导致忽如其来的供血不足，她觉得自己的视野正在颤动，一切都变得摇摇晃晃。

两秒钟后，藤丸立香意识到了这不是自己的问题，杰森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扶稳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地震了。”而且这震感并不小。

43号的声音骤然变大，好像连上了家里的蓝牙音响：『我怎么在抖啊啊啊！立香！！救命啊！！！』

不，现在该喊救命的应该是我吧！藤丸立香在心里想，这房子听上去就很容易塌啊！

“我们先走。”杰森已经打开了浴室墙侧的窗户，整个哥谭都在震动，有些人从房子里跑到街上惊慌大叫，外面一时间声音嘈杂起来。

“约瑟夫还在，”藤丸立香道，“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转身冲回约瑟夫的房间，那些昂贵的电子仪器在震幅中无法固定，发出金属敲击地面的连续响声，而本该躺在床铺上的约瑟夫却已经摔在了地上，正以一种扭曲的形态向大门的位置移动过去。

藤丸立香上前想要抓住他，带着人一起到外面空旷的位置，病人的动作却灵敏万分，双手如铁钳那样反握住藤丸立香的手，一双乌黑的眼睛紧盯住藤丸立香手背上的令咒，沙哑粗粝的喉咙里滚出断断续续的话音：“是……是……你！”

三划红色的令咒亮起微弱的光，仿佛正在回应着什么。

第113章 赫卡忒的路口 No.27

BathroomDance-HildurGunadóttir

藤丸立香的注意力被分散了过去, 但随即这间屋子里的灯光便闪烁了几下。

这栋老房子的电路本就老化严重，她时常觉得43号可能是在用某些非常规手段给家里续的电。

在这阵险些要叫人站不稳的震颤之中，他们头顶的灯光啪嗒一声暗了下去。紧接着，藤丸立香看到窗外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 整个哥谭顷刻陷入了一片混乱的黑暗, 唯有天幕映着月亮的银光, 星辰于尽头闪烁。

“43号！”藤丸立香喊, 这房子果真不靠谱！

年轻的声音慌乱地大声回应：『我在修了！在修了！咦——为什么会失灵啊？见鬼了！』

杰森冲过来，想要像之前那样把约瑟夫的手腕捏骨折，好让他放开藤丸立香，但这位看上去行将就木的病人此刻忽然变得尤为强硬, 死死地抓住藤丸立香不放。

他犹豫了半秒, 准备着抓起藤丸立香和约瑟夫一块儿先离开房子, 只是才刚出碰到对方的肌肤, 天摇地动的震感倏然停止了。

藤丸有些疑惑地屏息，侧耳细听黑暗中的声响：“停了？”

停在路边的汽车发出安全锁警示的滴滴响, 远处的马路上穿梭过警车的呼鸣，偏僻的角落里冒出一两声枪响，避难中的人群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平静也有些不解，窃语声和叫骂声弥漫在整条街道上。

藤丸立香拧着眉毛，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 另一只手试图用卢恩符文来安抚约瑟夫的情绪。放在口袋之中的手机在此刻响起了声音。

她和杰森对视了一眼，拿出手机, 小小的屏幕照亮了这个东倒西歪的房子。

“你们还好吗？”提姆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约瑟夫似乎被这声音所吸引, 头颅缓慢地转了转, 像是某种迟钝而老旧的玩偶。

“出了点问题, ”藤丸立香的视线停留在约瑟夫紧捏着她的手腕以及那几道发红的令咒上，“不过问题不大。”

提姆言简意赅，语速飞快，非常有专业精神：“刚刚发生的不是普通的地震，范围只在哥谭产生。我们检测到了一种奇怪的能量突然出现在哥谭的地下，B他们刚出发去调查。”

“突然出现？”藤丸立香的语气迟疑了一下，“所以这不是什么地壳运动或者火山活动？”

她出生在一个位处地震火山带之上的国度，人生中遭遇地震的次数也不少了，绝大多数的不可抗力都来自于大自然，却从没听说过这样奇怪的。

“不太像，这种波动我们以前没有接触过，我不确定这算不算是人为的，”提姆似乎身处一个空旷的位置，一些电子器械发出短暂的低鸣，定时闹钟一样响起声来：“——总之，照顾好自己，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通话嘀嘀嘟嘟断开了，藤丸立香盯着手背上正在散发猩红色光芒的令咒，心中陡然生出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猜想。

令咒通常不会因为外物而产生什么反应，这毕竟只是魔术结晶，但是令咒最开始的诞生源于大圣杯催生出来的圣杯战争，因此当两个令咒相遇时，它也会予以御主反应，所以御主们在相遇时能够立刻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她从前没有这样的感觉，毕竟被迦勒底改进后的绝大多数东西都早已附着上了另一种意义，只是如今这样陌生的感觉让她的心跳如鼓，仿佛宇宙在她的耳畔奏响乐曲，一种无法言喻的颤栗从身体的某个角落冒出来。

“我……知道——就是你！是你、你这个……魔鬼！”

约瑟夫不安于这种寂静，身体扭动了一下，齿间磕动着，磕磕绊绊地往外吐出几个单词，带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是把自己错认成了谁？藤丸立香在心中疑惑地想，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一个卢恩符文正正刚好落进了约瑟夫的眉心间，莹白色的魔力经由大脑往身体的内部流转过去，他的眼睛翻动一下，喉间发出急促的呼吸声，胸腔之中的心跳声大到藤丸立香都能够清晰地听见。

“嗬——！”

一声短促的哀嚎，喘息声停止了两秒，接着约瑟夫的手指僵硬地张开，松开了藤丸立香的手腕，整个人以一种不符合他病弱躯体的灵敏度躲开了半米远——被杰森眼疾手快地拽住了。

“你们是谁！”约瑟夫大声地问，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这样使用过嗓子，他的声音沙哑又破碎，话语后连上一串的咳嗽，好似随时都要喘不上气一样。

藤丸立香在黑暗中看着他忽然清醒的脸庞以及恢复成正常大小的眼瞳，缓声对他说道：“这里是侦探事务所。”

她慢吞吞地，带着点安抚的语气：“我叫藤丸立香，是马里科·拉曼的侄女。”

约瑟夫小声地咕哝了几句，混乱的大脑似乎还不是很能够让他理解这些句子。藤丸立香安静地等着他，片刻后约瑟夫忽然抬起头，“拉曼侦探——所以这里是……！”

他猛地挣脱开杰森的手，脚步囫囵地冲向窗口，长时间躺在床上已经让他的双腿有些萎缩了，吓得藤丸立香以为他要一头栽出二楼掉下去。

好在约瑟夫只是扒着窗沿向前面的路口的方向望过去，黑暗之中他的双眸却出奇地亮，带着些微弱的希望。

“……我回来了。”他望见十字路口的那家发廊，尽管这条街道上完全断了电，发廊门口的三色灯一片灰暗，但是约瑟夫还是看清楚了。他的双腿直到此刻才重新翻涌上来一阵酸痛，全身的力气在确认完毕的这一瞬间便消散得一干二净了，他的身体贴着墙壁滑了下去，坐在了地上，后知后觉地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欣喜，略带茫然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