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神，也不会因思想降罪。

特雷尔没有打断杰森的自我剖析，杰森不需要开解或安慰，他自己就能挣脱那些束缚走出来。

“……痛苦持续的时间久了会麻木，活着才能期待未来。再糟糕的世界，总有些事情一些东西一些人，会给你力量，让你能够坚持。哪怕不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杰森蓝色的眼睛里像藏着海洋，经历过黑暗绝望，依旧温柔和包容。

“听起来像在开解我。”特雷尔轻声回应。

“或许吧，你可以这么理解。”杰森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路灯的光洒进来，在他身上度上一层温暖金辉。

窗外是犯罪巷，这里曾是哥谭最混乱的街区，连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都没能改变这里，但红头罩的枪让这里的犯罪率得到降低，基础设施也得到提高。

从外表看，这里已经像是属于光明的世界了。

“这里曾经是花园街，自从一对伟大的夫妇命丧此地，就变成了犯罪巷，变成哥谭罪恶最深的地方。我从小居住在此，父亲是个黑帮混混死得毫无价值，母亲也因为吸D过量而死……我靠偷窃为生，十岁就敢偷蝙蝠车的轮胎。”杰森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得意：“我撬下来了，蝙蝠车轮胎真的很不错，卖掉它能让我舒坦活过那个冬天。”

“你现在还想撬蝙蝠车轮胎。”特雷尔看着杰森的眼睛，透过眼睛凝视那个残破的、温暖的、明亮的灵魂。

“哈，每个罗宾都想开蝙蝠车，只有我更喜欢拆蝙蝠轮胎，下次带你去试试。”杰森很高兴特雷尔没有露出怜悯、同情等神色，毕竟他提起过去并不是为了博取可怜。

“蝙蝠侠抓住了我，他请我吃汉堡，还收养我，让我成为他的罗宾。他是我的人生导师，是……父亲。我永远感激他，不管他如何对我，做了多糟糕的事，我总是会原谅他。原谅他没能及时赶到救下我，原谅他不能为我复仇，原谅他未来可能出现的更糟糕的行为。”

杰森说这些话的时候，灵魂在颤抖，他颤抖着将伤疤撕开把柔软的内在袒露给人看。

特雷尔应该为他的勇敢而赞叹。

事实上，特雷尔只觉得心脏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揪住。

感觉有些糟糕。

窗边还是太冷了。

特雷尔缩回沙发上，继续吃只剩一层底的蛋糕，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

杰森摇了摇头，因为陷入回忆而沉重的心情放松了些。他拉好窗帘回来坐下，接受某只大猫塞到腿下取暖的脚爪子。

“我死过一次，因为自己的错误落入小丑的陷阱，复活后被泡进拉撒路池水。拉撒路池水能让人永生但后遗症会让人疯狂。我的后遗症是脑子里多了一个小丑，不断将我拉回死亡的那一天，重温死亡时的每一个细节。”

特雷尔不知何时放下了叉子，静静地看着杰森。

他平静地凝视给予杰森继续说下去的力量。

“我用了几年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和记忆，重新回到哥谭。哥谭没有变化，小丑没有死，蝙蝠侠还有了新罗宾……那种感觉很糟糕，我差点就做了更糟糕的事。但小丑是仇敌，再疯狂的人也不会顺从仇敌的声音。我可以被小丑杀死，但不能被小丑打败。”

特雷尔点头。

他能理解，太阳神杀死了圣骑士，但圣骑士的意志不败，所以审判天使离开前碾碎了太阳神的神格，扑灭了太阳神的神火。

“很高兴能遇到你，你让小丑从我脑子里滚出去，让我能冷静地提起这些糟糕的过去。”杰森握住特雷尔的手，眼神那么的真挚诚恳，声音里仿佛带着能融化一切的力量。

杰森说：“我在犯罪巷遇到了布鲁斯，现在又遇到了你……你看，只要坚持活着，总能等来命运为你安排的那个能结束你痛苦的人。”

特雷尔无法言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一个炙热的、真诚的、内心温柔的人，他撕开自己的伤疤，袒露自己的软弱，只为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太糟糕，未来值得期待。

第28章

032

特雷尔看着杰森的灵魂, 这个灵魂在他眼中不再是一只炫耀羽毛的火焰鸟，而是一朵燃烧的玫瑰。

一朵从黑暗绝望中顽强生长出的火焰玫瑰，一层层花瓣怒放绽开又收敛成含苞待放, 里面金子一般的柔软花芯若隐若现。

——这是为我开放的玫瑰！

特雷尔抚摸玫瑰的花瓣, 亲吻他的玫瑰，认真立下誓言：“以特雷尔的名义，你可以随时找我补魔。”

杰森为这个蜻蜓点水般的浅吻怔愣了下, 他看着特雷尔眼睛，突然低低地笑起来。

特雷尔微微侧头，放下捧着杰森脸的手。他看不懂杰森为什么不高兴感动, 反而像听到了笑话。

这句话很好笑吗？

要知道审判天使的许诺，天域人求都求不到，天选者甚至愿意做九十九轮任务只为得到一个他的签名。

杰森看着迷糊的特雷尔，从低头轻笑变成仰头大笑，笑得轻松释然。

到底在笑什么？

特雷尔怀念能听到别人心思的能力，他忍不住推了下杰森。

“哪里好笑？”

“不，一点也不好笑。”杰森笑着将特雷尔的头发揉得凌乱炸毛, “就这样吧，你这样也挺好。”

完全听不懂！连灵魂都看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人类的思维为什么要这么复杂？

特雷尔扑过去将杰森的头发也揉得一团糟，并揪住那一缕白毛, 威胁：“说清楚。”

杰森很爱护他的白毛，为了保护白毛，笑着认输：“好吧, 我的意思是，老家伙是个傻*！”

跟蝙蝠侠又有什么关系？

特雷尔更迷糊了。

杰森眼中带着笑, 蝙蝠侠竟然担心特雷尔失控，还不如担心超人被人脑控！

特雷尔踹了杰森一脚, 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了。”

杰森以前喂过猫，有些警惕的流浪猫被撸了后，就会像这样猫猫生气，猫猫挠人，猫猫要离开。

杰森被自己脑补的画面逗笑，又强忍着笑，抓住特雷尔的衣服：“不要再放血了。”

“我的力量被封印在血肉中，需要用血撬动规则才能施展技能。”特雷尔解释放血不是自残，并补充道：“身体能自动回血，睡前放血不影响身体健康。”

“这个世界有足够多的超级英雄，守护世界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杰森看着特雷尔的眼睛，认真道：“今晚这种场面吓坏了很多人。老家伙已经不年轻了，为了他的高血压，少用几次魔法吧。没有魔法，弃民也足够强大不是吗？最重要的是，身体是你的，对它好点。”

他的眼睛里绝对有让人心软的灵魂魔法！

特雷尔被杰森盯得撇过头。

“好。”

储备神血不一定非得用放，也可以换成吸或者别的方式。

特雷尔回到悬崖教堂，西蒙又不在家，玛莎跟托马斯去城里帮忙了，借住的人都已经休息，家里很安静。

壁炉里有火系魔核维持温度，木柴丢进去就开始熊熊燃烧，但房间里依旧冷。

特雷尔拢了拢不小心穿回来的杰森的外套，补做今天的练字日常，抄到“在星空某处有我的花”时，顿住了笔。

杰森算是他的花吧？

独一无二的火焰玫瑰，这个世界确实值得期待。

特雷尔匆匆补完日常，拿出铁桶准备放血，下刀之前才想起自己答应杰森的话。

特雷尔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他从召唤恶魔打怪得来的材料里翻找一番，临时打造了一个空间水蛭球，把放血换成吸血。

·

杰森发来视频通话。

特雷尔已经喝下氪石水躺在床上，但还是接通视频。

杰森：“突击检查。”

“没放血。”特雷尔面无表情理直气壮，还将自己的手腕展示给杰森看——空间水蛭球不会留下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