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9)

作者:罐子里的派大星 阅读记录

他一路跟过来,看到沈翊要跳海那一刻心脏都要停了,心道:好家伙,我都还没要你自裁谢罪呢,怎么可以自作主张要自我了结!不就是还没想起来吗?我又不会催你,着什么急啊真的是!

“你一直跟着我?”沈翊略微不满地说。

杜城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不然呢?”

“大老远跑到这来,不会是想要吹海风的吧?像你这种自视甚高的人,是有什么事想不开的啊?”杜城故作轻松地笑问。

沈翊看着翻涌的海浪,陷入低迷的情绪里:“我一直认为,任何人,只要我接触过,就不会从我的记忆里消失。只有那个女人,像幻影一样,我永远抓不住她的脸。”

沈翊面上的表情都是杜城没见过的,自责的、迷惘的、自我怀疑的,他安慰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不记得很正常。”

沈翊却一针见血地说:“我知道你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杜城知道跟他脱不了干系,可是真的听他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两人对视,杜城有些幽怨地看着他,沈翊心情怪异地尴尬别开脸,他又没有说错,当初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人不就是他吗?

“七年前,我画完雷队的画像之后,被人推进过这片海里。”沈翊说得极为平淡,杜城一愣这件事他根本不知道,看向平静的沈翊心疼了起来,更是自责自己当时的鲁莽。

他根本不敢想象,不会游泳的沈翊是在海里坚持了多久,才撑到被人救起送去抢救;他更无法想象,沈翊如果不坚持,他将失去的东西会是现在的多少倍。

沈翊早已经不再单纯是唯一的线索,也不仅只是唯一的见证人,他现在更是他唯一的搭档,甚至是更深刻的关系,他还没发现但心脏先他一步意识到了。

比如他总是嘴上对沈翊说些难听的话,要真出什么事心里害怕又担心;有时沈翊只是稍微失联一小时,杜城都恨不得叫上全局的去找人了;看到他受个伤或者只是站得危险点,他的心脏怦怦跳紧张的不行,真口嫌体直。

他一直没有认真去想,或者说一直在忽略这件事,沈翊这么厉害的人,三岁画老的本事,又怎么会画不出见过的人?他们会利用沈翊,沈翊同样也可以为警察提供帮助,所以画画像的人,肯定是要优先处理掉他的。

他们将他推进海里,估计是敢断定,就算他有幸活着也可能成为植物人,再幸运点他即使正常活着,记忆也会受到损伤。现在想起来,杜城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竟然那样对待沈翊,当时的他只在乎自己的悲伤,愤怒到已经失去了思考和理智。

沈翊不知道杜城在想什么,他想起的记忆就是那个女人临走之前告诉他要下雨了,让他小心点,他还奇怪地看着她,望望天没有说话,直到绘画结束休息时,他坐在边沿上喝酒被一脚踹进了海里。

他挣扎了很久,彻底精疲力尽,慢慢沉下去的时候,多亏了赶海的渔民将他救起送去医院,送的还算及时命捡了回来。可惜他对那天的记忆出了些出差错,他那会也并不怎么在意,直到杜城找上他。

杜城看着陷入记忆漩涡的沈翊,捡起他扔下的包,伸手递给他说:“你跟我来。”

沈翊正要接过背包,哪知杜城反手收回去,自己挎背了起来,另一边手一把抓起他的手,牵着人就把人往回带。

两人坐着车,一直回到警局,去到杜城的办公室。

杜城打开自己的柜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跟案件相关的资料,他画的那幅画,相关联的报纸、案件、照片、人物等等,还有杜城自己做的便签备注。

“你收集到的资料,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沈翊看着一柜子的资料语气艰涩,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件事上帮到杜城,一直为此努力,而杜城的毅力、努力、坚持,也远比他付出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我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的。”杜城语气变得沉重,这就是他这七年以来最长久的痛。

“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站在这儿。”杜城拿起两人的合照,跟沈翊说起他从没和人提起的从前。年纪还小的时候,他就是一个问题少年,有一次跟人打架,对方人多,为了保护朋友,他掏出折叠刀挥舞恐吓对方,如果不是雷队的及时出现,他肯定会犯错他更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说,那天雷队没有为难或是惩罚他,还请他喝了饮料,把他和朋友送回了家,为了雷队他报考了警校,来到了北江。

“是他带我走上了这条路,要不是遇见他,我现在都不知道死在哪儿。”杜城声音哽咽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这些事了,这七年他一直都在拼命工作,用工作填满每一个日夜,用高强度的工作麻痹自己,他不允许自己想起又不允许自己忘记。

只要有空余的时间,他就会重新翻阅案件,将所有可利用的信息一遍又一遍的整理、关联,只是他七年如一日在坚持的事,停下来会使他痛苦。

沈翊仰着头,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悲伤的男人,眼眶通红,却始终不肯落泪,没有最开始的愤怒、抱怨,只有无限怀念和悲伤。

他心中一阵钝痛,想道歉,想对他说:杜城,你就继续怪我吧,对我发泄吧。但是他说不出口。

杜城放下相框,庄重地移开警帽,拿出底下的档案袋递给沈翊:“这是他经手的最后一个案子。”

沈翊惊讶地接过档案袋,抬头望向他,只听他接着说:“当年雷队应该就是破了这个案子,而受到表彰。有记者想采访他,虽然在最后播出的影片里打了马赛克,但他童年的照片还是被那帮混蛋发现了。”

听到这,沈翊再次抬起头,对上杜城的低头看向他的视线,自责、内疚的他等待着杜城的审判,而杜城只是轻轻说:“然后他们找到了你。”

沈翊抽抽鼻子,重新看向手里的档案袋,看着雷一斐三个字默默下定决心。

“我本来约他吃饭,我刚刚抓了一个流窜多年的惯犯,说想找他一起庆功,然后就出事了。”杜城看着那副画,脑海里全是他们发现他的那个早晨,他面色青白趴在崖底的草丛里,已经没有了呼吸,自责道,“如果那天我没有约他该有多好。”

看杜城自责痛苦的样子,沈翊看着他轻声安慰:“这也不能怪你。”

他摇摇头,说:“我知道,但我不知道该怪谁。”他慢慢看向沈翊,眼中尽是哀伤,那是短时间内无法排解的痛苦,那是长久积压的痛苦。

沈翊动动嘴唇却没有出声,一直看着杜城,想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想说一些关心的话语,可是话在嘴里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就只是看着他,温柔而关切。

杜城不敢再直视他,这个眼神太具有引诱性了。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柜子说:“七年,我心里就像长了愤怒的毒蛇,我知道这件事也不能怪你,但当我再见你的时候,就想把你当成我的宣泄口,处处针对你。”沈翊听到他的坦白不免一笑,其实杜城对他生气他都可以理解,他并不介意。

“但现在,该放它走了。”杜城说,看向沈翊笑了,沈翊也回以一笑,而后他转成正经认真的表情。

他看着杜城,恳求道:“杜城,我想请你帮我个忙。”眼神坚定,表情认真,杜城基本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周末的时候,沈翊向他提出邀约,两人在游泳馆碰面。

两人站在跳板上,沈翊抓着围栏,两腿直发软,要不是杜城就在他旁边,现在可能已经瘫坐在跳板上了。

“你确定要这样吗?”杜城看着害怕极了的沈翊,不放心地发问。

沈翊即使怕得牙齿打颤嘴唇发抖,也肯定地点头。

“我必须找到濒死的临界点,那天我被曹栋推下海,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我几乎看到了那张脸。”杜城听到立刻惊讶侧过头看他,“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消失了。”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