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都落了灰，显然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他走到床边看到一副奇怪的画，画上是个白头发的小孩牵着另一个小孩，应该说是两个，他们似乎是一个极其别扭地背着另一个。

如果彭彧真的在这个地方生活过，那么画里的白发小孩很可能是他自己，但是旁边的又是谁？

杜城一边想，一边看，但越看越觉得画面有些奇怪，因为被背着的人似乎没有脚，再仔细一看，画面中的两个小孩根本就是长在一起的，他们正共用着小腿。

是畸形双胞胎！

杜城眼神一变，“陆成江”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为什么陆成江也会在这个地下室生活？

当初彭家变故为什么没有将他也救出来？他躲在了哪里？为什么拒绝救援？

还是……那场灾难根本就是他造成的？

杜城看着这个漆黑诡异的空间，似乎看见三个孩子团抱着艰难地渡过了一天又一天。

“啪”

杜城正要离开，清晰的物品掉落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是床底传来的。

是本素描笔记本，并不是很厚，应该是卡在床底某个地方藏起来的，但可能因为时间太久了，杜城只是撑在上面就压开了床缝导致它掉了出来。

本子第一页是彭彧的自画像，画中十七八岁的少年有些消瘦，杜城看到这觉得彭彧似乎有些眼熟，那种来自记忆深处的模糊的熟悉感，但是他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第二页是一个他没见过的少年，细细看似乎有些像周易，难道这是周满？可那个时候的彭彧怎么会认识周满？

看到第三页，杜城的手顿住了，是他和雷一斐，怎么会是他们呢？

杜城又大致翻了一下，整本笔记里面只有人物素描，有一半的人是早年报过失踪的学生，当时丢了很多青少年，还成立过专案组，杜城跟着雷一斐去长见识，但是小组成立后罪犯就停止了行径，最后案子变成了未结案件。

罪行停止，罪犯销声匿迹的时间，正是医院给出的彭彧车祸身亡的时间。

杜城甚至不得不怀疑这个是彭彧记录关于陆成江的犯罪证据，可是那个时候的陆成江也就十七八岁不是吗？

疑问太多。

但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这也是为什么陆成江能在掌握那么多关键证据的同时，又不会暴露自己。

杜城在爬出去的时候接到了值班的小陈的电话，但因为在地下室中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地，并没有具体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听到说让他不要找陆成江。

他还没来得及细问，手机就已经“滴哩”一声关机了。

他回到出租车上问司机借来电话，给小陈打去电话，隔了三四分钟那头才有人接起电话，嘈杂的声音从那头的听筒传了过来。

“小陈，我是杜城，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杜城问。

小陈磕磕巴巴道：“城、城队，刘、刘兴突然死了……”

杜城懵了：“怎么死的？”

“很可能是中毒，现在何法医正在做尸检。”小陈说着，突然大声警告道，“那边的别动！抱头蹲下！这里是警局！”

杜城皱皱眉：“怎么回事？”

“刚刚我们接到有人聚众斗殴的举报，二十好几个，虽然都带了管制刀具，但打的也不算严重，现在都带回局里来做思想教育工作。”小陈叹了口气，说，“回来之后就听到刘兴中毒了，我们很快就赶来看管室，只是也没来得及抢救。”

这显然是调虎离山，这证明他的怀疑成立度至少是百分之八十五，说：“我知道了，你刚刚打电话给我要说什么？”

小陈说：“啊，对，刘兴刚刚突然很激动地找你，让你去酒吧，不要去找陆成江。”

杜城：“他有说是哪个酒吧吗？”

小陈：“没有，他只说了这句话。”

杜城：“行，我知道了，你们先忙。”

小陈：“好，城队你也注意安全。”

酒吧？难道是LK吗？

杜城给小王打去电话，想要问一下陆成江的情况，但是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礼貌又冰冷的女声反复提示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沈翊，你等等我，再等一等我，我很快就来了。

杜城把播出去的手机号码记录删除后将手机还给司机。

“师傅，去鎏金别苑，D-1820号别墅。”

第六十八章

杜城匆匆赶到鎏金别苑时差不多五点了。

陆成江的别墅安静得诡异，而小王不在监视的车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找的人不在这里。”

杜城的脚才刚刚踏入别墅的大门，熟悉的声音警告着他。

“周易？”

站在别墅正门口的正是周易，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与灰蒙蒙的环境相融合。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现在离开这里还来得及。”周易神色淡淡地盯着他。

杜城说：“周满失踪的时候十二岁，你十五岁，确切得知周满死的时候你十六岁，你父母死的时候，你将要满十八岁，你带着父母收集的证据躲了很久，直到有个人救了你，他说他会帮你，帮你找到杀害你弟弟和父母的凶手。”

“他给你钱，给你条件，给你机会，你为他办事，为他卖命，后来他拿到重要‘证据’，还给你提供了方法，曝光了那件埋藏在你心间许多年的事，终于，弟弟的案子也再次被检方拿到桌上。”

“周易，难道你从来不觉得奇怪吗？他就这么恰好地遇到了逃命的你并救下你。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怎么那么好运的找到了警方都找不到的关键证据？还集结了那么多连警方都不知道的相同事件受害者，你们都是为了亲人复仇，那么他呢？他的所作所为，你就一点儿都没怀疑过吗？”

杜城看着周易，一字一顿地说：“到现在为止，你真的一点都不奇怪吗？为什么埋葬坑中三百三十二具尸体里你没有找到周满的尸体？”

“你为他卖命，他却拿你们当替死鬼，当然，你完全无所谓的话，我无话可说，但至少对孙广灿抱有一些内疚的心理吧？如果对他也没有，或许你应该可怜可怜他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的父母吧。”杜城说，“毕竟他们曾经那么关照你们兄弟。”

周易神色微动，面色铁青，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听不懂。”

“你知道我的意思，”杜城丝毫不惧，说，“告诉我，他去哪里了？小王呢？”

“我不知道，你的同事在垃圾集中处的垃圾桶里。”

“你被他骗了，周易。”问出答案，杜城并没有继续留下来，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走了。

被骗了……

周易其实怀疑过，但是总能被陆成江所展现的各种能力说服，他会告诉他是警方规矩过多，能力不足，所以很多事情才一直办不到。

所以是什么，真相是什么？

周易迷茫了，而陆成江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呵。

杜城跑到垃圾集中处，看着三十平的集中处里近百个垃圾桶，他一个一个地翻找，一边找一边大喊小王的名字，直到一只带血的手颤颤巍巍地在角落的垃圾桶里举起。

“城、城队，有、有两个、陆成、成江……”王琛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凭着意识转告杜城自己看到的重要的事。

“我知道了，你坚持住，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王琛艰难又自责地说：“对、不、不起，我，我让他、他们跑、跑了……”

“没跑，跑不了的，只要我们都在，他们就跑不了，所以你给我好好的。”杜城将他背出垃圾桶，劝慰道，“王琛，你做得很好，不要睡，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坚持住。”

“好好的……要好好的，坚持、坚、持”小王呢喃着失去了意识。

凌晨的街道上，鸣笛的救护车与疾驰的警车交错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