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田一思索的时候，他耳边突然传来一句话——

“乌鸦是杂食性动物。”

金田一的思绪被打断，他侧过头，发现说话的人是及川彻。

及川彻在损友那里被嘲笑了一通，听到后辈之间的谈话，赶紧以指导后辈的名义逃离原本的是非之地。

在金田一求知若渴的眼神里，他咳了一声，觉得果然还是后辈天真可爱。

虽然及川彻现在看那对怪人组合很不爽，但这不妨碍他在排球上说两句实话。

他说：

“在足够饥饿的时候，乌鸦能够吃下它们找到的所有能吃的东西。”

金田一眨了眨眼，思考着这个比喻。

“如果拿乌野之前打IH预选的旧队形来参加这次集训，他们的积分怎么说也能排到中游。但他们没有。”

“乌野之所以错误百出，像一盘散沙，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步调进行新的尝试……你没发现吗？时间越往后推移，我们和乌野打比赛就越来越吃力，没办法赢得像最初一样轻松。”

那个自由人，明显是在学阿渡的底线起跳空中二传；那个小胡子，最近的发球力道也越来越大了；更别说小不点和影山了，他们从来都没停下过自己的脚步。

敢于不断尝试的人，才能真正完成进化。

等乌野的选手把他们学习到的新东西完全消化、并重新回归队伍的步调时……就是乌鸦振翅飞翔之时了。

此时的及川彻还不知道，他今晚就会被某只他亲口夸过的乌鸦背刺。

金田一勇太郎却认真地点头，期待起乌野之后的表现。

**

晚上，2号体育馆依旧热闹。

不过今晚花鸟一直感受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转头看过去时，对上的是日向翔阳的眼睛。

花鸟没觉得太奇怪，因为前几天日向就经常探头探脑地偷看他们。

后来他问了，才知道日向是在羡慕他们几个能够凑在一起训练。对日向来说，在正式训练结束后，还能跟厉害的选手一起自主训练是很难得的事情。

然后花鸟就借着月岛萤把日向也拉入他们的小团体了。

他本来没太在意，但在场间休息的时候，日向翔阳却主动走了过来，问他：

“……米格尔，要出去外面吹吹风吗？”

花鸟兜眨眨眼：“好呀。”

体育馆里有点闷，这个时候出去外面透透气也挺好的。

他跟着日向翔阳走到外面，在一个小台阶上坐下。

他们不远处就有一个路灯，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几只飞虫绕着灯泡飞舞。飞虫不断撞击着光源，有些已经折断翅膀飘落下去了。

日向翔阳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主动开口：

“米格尔，最近你有因为某个人感到烦恼吗？”

花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啊……埃布尔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才把他叫出来的吗？

得到这个回答，日向翔阳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继续问：“那，那个人是不是会不顾你的意愿行动？”

虽然还不确定日向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说到这个，花鸟兜就有点气愤：“是！”

这几天克莱斯特越来越过分了！

不知道他是装没听见还是真没听见，每次自己喊停、甚至用哀求的口吻说话的时候，他非但不照做，还会更兴奋，哄自己继续。

昨晚那件事情只是一件导火索，花鸟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及川彻想带他探索的事情对他来说还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花鸟在沉醉的同时也感到惊慌……

日向继续问：“那个人是不是对你和对别人完全就是两幅面孔？”

花鸟重重点头：“他就是个坏蛋！”

在有别人在的时候，克莱斯特是可靠帅气的队长；可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却越来越无赖了……

花鸟不知道是及川暴露了本性，还是他其实以前就这样，只是自己给过去的他加上了友情滤镜。

但总之，这几天的克莱斯特完全就是坏蛋！

看啊，花鸟脸都被气红了。

日向翔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换了个更直接的问法：“那，米格尔君被他欺负了吗？”

欺负？

在他想说话的时候不让他说话，算是欺负吗？

先让他急得掉眼泪再温柔地亲吻他的眼睛，算是欺负吗？

“应该也算吧……”这次花鸟回答得有点犹豫。

这下稳了！

探了当事人的口风，日向翔阳觉得没必要再怀疑什么了，其他证据之后再慢慢寻找就行。

当务之急是让花鸟意识到他其实有同盟，让他拥有脱离泥潭的信心！

日向翔阳左看右看，确认现在及川彻不在旁边，附近也没有青城的其他队员——谁知道哪个浓眉大眼的就是帮凶或者冷漠的旁观者呢！

然后，他打算直接向花鸟挑明这件事：

“米格尔，其实昨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花鸟眼神飘忽：“原来是这样。”

所以埃布尔才会特意把他叫出来，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啊。

他张了张嘴，却有些尴尬，不知道还说什么。

然而他的反应在名侦探翔阳看来却是受害者在伤口被暴露在光线之下的瑟缩。

日向翔阳深吸一口气，胸中有一股冲动在翻腾。

这股冲动压过了他对及川彻的小动物危机预警，也压过了他的忐忑。但他还记得泽村大地的叮嘱，就勉强压低声音：

“花鸟……米格尔，修德罗姆哈特君，我知道现在你的处境非常艰难。不过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用隐瞒或者害怕什么。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会帮你的！”

“……啊？”花鸟呆呆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词。

他觉得，自己的处境应该还不没到达“艰难”的地步……这件事情最多也只是个甜蜜的烦恼吧？

日向翔阳却还在继续：“我也跟大地学长和菅原学长说了，他们也会帮忙！”

花鸟兜更疑惑了：“菅原和泽村要怎么帮我？”

他们难道也有这样的恋爱经验吗？

队友间的恋爱经验？

啊？

日向翔阳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沉痛地按住花鸟的肩膀，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他一口气把自己先前就打好草稿的话给说出来：

“如果确认霸凌情况存在的话，大地学长会帮忙联系你们的教练，希望他能解决这件事情。当然，我们不会把这件事声张出去，不会影响到你们接下来的比赛。”

“我只是希望米格尔你能够好过一点……放心吧，米格尔你那么厉害，就算脱离了那个人也会闪闪发光，不管在哪里，你都会成为最强的！”

日向说了很多，而且很熟练，看得出来他肯定在心中反复排练过很多次。

花鸟兜本来就有点困惑，听着听着，他的困惑逐渐加深，加深到某个程度之后就发生了质变，转化为震惊。

最后，这个震惊的表情定格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就像一尊栩栩如生的大理石像，每一处细节都十分精细，但面部僵硬，失去了正常的皮肤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只没被眼罩遮住的左眼才动了动，将视线放在日向翔阳身上。

日向翔阳的表情正义凛然，他现在正毫不动摇地直视着花鸟，表明自己的决心。

两人那暖色调的眼眸对视，花鸟感觉自己好像现在才对上日向的脑电波。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各聊各的。

他试探性地开口：“埃布尔……是觉得我被克莱斯特霸凌了吗？”

日向翔阳急切地点头：“是的！米格尔你不用害怕，社团霸凌这种事情是完全错误的！大家都会帮你！”

花鸟长长地“唔”了一声，看着日向翔阳，欲言又止。

然后，大理石像终于破碎了。

花鸟泄出了一丝笑音：“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