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叔叔，我想问一下我的蕨饼好了吗？”贺茂熏径直走到取餐口。负责配餐阿姨走了，现在只剩下在后厨忙活的叔叔。刚一靠近窗口，她便闻到了很浓郁的红豆味，这都拜点了三十份红豆汤的诸伏景光所赐。

“再说一遍。”掀开帘子的叔叔，眉心紧锁，白色的围裙系在腰上，不减反曾了他那股压倒人的气魄，给人十分严肃的感觉…

贺茂熏往后推了一步，撞上了跟在身后的诸伏景光。在窗口之下，诸伏景光正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捏了捏，算是打气了。

第一次来取餐，而且是和这位看上去不太好说话的叔叔搭上话。贺茂熏的小心脏一揪，唉，真是苦了她了…“那个，我点了蕨饼…”怪不得在外堂走动的只有那位阿姨了，这叔叔的气场，感觉不太适合交流。

“这份。”粗糙的双手托起下层台子上的盘子，推至取餐口前，“小票。”

“哦！在这里。”摊开在她面前的手掌上大大小小的已经愈合了，和还未愈合的伤口。贺茂熏顿住片刻，当递出的小票落下，手掌合拢，店家叔叔转身准备离开。“叔叔等一下。”

“有事？”惜字如金，对方转过身后，视线依旧平时，“餐具在旁边，自取。”

“啊，不是餐具的事情，晚餐我就是在这里吃的，只不过当时来取餐的是我的男朋友。”贺茂熏指了指一旁的诸伏景光，“饭菜做得特别好吃！”

“谢谢。”

就…又没了？！这个人聊不起来，贺茂熏有种无力的感觉。“不，应该是我要谢谢叔叔，还有…阿姨！阿姨她在吗？我们带着小狗狗进来，阿姨还帮我们准备了纸箱子，在离开前我们很想再当面感谢她一次。”说着，贺茂熏朝着另一侧的走廊看过去。“刚刚好像看见阿姨往…”

“不用了，我会告诉她你们的感谢。”话毕，帘子放下，对方已经走回了后厨。

完全没有给她挽留的机会嘛…“景景…”贺茂熏端起装有蕨饼的盘子，转身朝向诸伏景光，“对不起…”

诸伏景光交给她的任务是和人搭上话，打开对方的话匣子，然后由他接手，一步步问到为什么刚刚在堂屋闲逛的阿姨，在警察附近听到什么内容后，神色变得焦急不安，且快步离开。还有站在取餐口处的这两位店家叔叔和阿姨到底说了什么，让阿姨急急匆匆地朝后屋走。

原本想着和人搭话这种事情，她可擅长了，最得意的要数身边这只景景啦，也是她先搭话搭上的。所以啊，当诸伏景光交给她这份任务的时候，贺茂熏是自信满满，颇有一种你瞧不起谁呢，我保证没问题的错觉。

事实证明，她还真的不太行…

手捧一盘蕨饼，贺茂熏立刻认错。好吧，是她自大了…

“这不算小熏的错。”诸伏景光拍了拍她的脑袋，是他低估了对方的防备心。或许落在旁人眼中，这位厨师先生，他身材魁梧，有压迫感的同时，还带着一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但在见多了不同的人后，真正看到的，便不再是这副印象。

面部肌肉僵硬，说话时，嘴角没有在肌肉的牵引下上下翘动，这是他自身在有意干预。垂在腿侧的左手，时刻保持握拳的状态，他在紧张…所以，与其说他是面无表情不愿搭理客人，不如说他是在隐忍，克制自己的话语。

人在什么时候，需要克制自己的语言？

第一种情况，所面对的说话对象，在他心中有着及其不一样的地位，或喜欢或厌恶等等。为了防止自己说出口的话，导致结果不尽人意，所以他会在说话时，反复斟酌其中有无不妥之处。第二种，所处环境，在说话的这片区域内，有他所在意的事情或物品。为以防万一口直心快，将内心思考的事情说漏嘴，他会选择将对话的时间缩短，将对话中的表情、微小动作减少。

不管是哪种情况，其肢体表现都是紧张，心弦紧绷。这是诸伏景光从那位厨师先生身上看到的，对方在装作一位不善言辞的人。哎呀，这是今天第二位将自己隐藏起来的人吶…“回位子上去吧，我也该去绫小路警官那边了。”诸伏景光呼出一口气，人与人之间相处总是隔着一层捉摸不透的雾纱。还是会更喜欢和小姑娘呆在一起吧！面上所示，口中所言，都是顺着她自己的心来，和她相处，不需要太过注意自己的言行是否有失，也不需要对着她的一句话琢磨半天。

“好吧，那景景你加油哦…”身为小菜菜的她，帮不上忙，就在旁边吃东西了哦…贺茂熏低头看向盘中的蕨饼，不像之前吃过的那些分成小块后每块都裹上粉的蕨饼。盘中的蕨饼并未分块，一整片，因为是抹茶口味的，所以整体呈深绿色，上面还洒满了厚厚一层抹茶粉。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抹茶的苦味，特别正宗的味道，她已经有想要尝一尝的心思了。

所以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吃了吗？诸伏景光略带宠溺的目光汇聚在贺茂熏身上。能吃能睡，即使碰上了凶杀案，嘴巴依旧可以吧唧吧唧吃下东西。小姑娘的心态挺不错的，适应能力强，和他真的很合得来。

如今的他，没有十七八岁的耐心，也没有十七八岁的甘愿等待，时间的沉淀，让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毫无未来期望的投入，要从源头掐断。他清楚明白，若是真的有感情生活，以他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陪一个人慢慢地成长起来。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了些，但是各方面的承受能力，都比同年龄的人要好很多。

唉，或许这就是年近三十的人会考虑的事情吧。他的感情中，绝对不是只有爱情一个词，还有适合。

因为他工作的原因，免不了，时不时会碰上一些让普通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若是小姑娘的心态不好，他带着碰过这些东西的手回来，她心中多少会产生抵触。还好，这些都不是他需要担心的地方。

不过，想想也是，小姑娘的父亲可是刑警，刑警接触到这些的机会比公安要多更多。从小锻炼大的适应力，小姑娘的心理素质很难不好。

诸伏景光挥了挥手，只是两三步的距离，小姑娘也会要求十分正式地说拜拜。“记得，不要给哈罗…”

“建昌！”回复他的不是小姑娘的一声好，而是从走廊深处传来的尖叫声。

“建昌？”贺茂熏停下往回走到脚步，身体后倾，看向被帘子挡住的走廊。“这个声音，是在外面走动的阿姨？”

人类对未知事物的好奇指引下，在贺茂熏提出疑问前，诸伏景光已经大步走到了帘子前。抬起的手，伸向传出尖叫声的布帘。而在他即将完全撩起前，另一道声音制止了他。

“住手！”原本在后厨的叔叔，毫不客气地撞开挡在窄小通道前的贺茂熏，冲向诸伏景光的同时，伸出的手目标锁定后衣领。

很快注意到的诸伏景光，没有给对方得手的机会，右手抓住对方伸出的手腕，在另一只手的辅助下，当场给了对方一个过肩摔。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店里铺着的木地板让这一声变得格外清脆响亮。在场的人集体朝这里看过来。

“景景！你没事吧！”将蕨饼放回取餐台，贺茂熏立刻凑上来。

“别过来！”估计到还未养好伤的左手，这次的过肩摔没有用习惯的一侧。虽然落地的声音大，但对方依旧有很多的反抗力。诸伏景光将人翻手压在地上，这姿势贺茂熏她熟啊，今天下午在酒店床上，他就是这么制服她的。

“出什么事了？”听到响声后，绫小路警官暂时放下了手头的问话，走过来。“诸伏警官，这是…”

“绫小路警官，麻烦你去一下里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诸伏景光死死压着在身下不断挣扎的人，与此同时，身后的走廊深处，女性的哭声，混杂着含糊不清的呢喃，未曾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