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男子也安静了，他没想到超人真的会来，他以为自己得吼到喉咙沙哑，口中含血，再装模作样地嚎哭，哭到向后晕过去才能得到那比不菲的材料费，去供养他因怀孕无法工作的十个月，或更久。当他选择跟那个他爱上的平庸Beta在一起时，就知道定有这一劫。

超人的表情平和，似乎是发现他不是真的想死，然后舒心地笑了。

“Willim？是么？”他漂浮在灯光下柔和地问。

男子呆楞地点头，仿佛神知道他的名字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他甚至忘了准备好的质问和谴责，他也早导演好了一出怒骂外星人塑造悲怆弱者的戏码。

“我是…”他终于找回声音，“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在？”超人替他问完，他今天从庄园飞出换上的是他的老伙伴——红蓝色顶着S的制服，脖颈坦荡地裸露着，他相信背后的摄像机肯定早就拍到了。

他飞近男子，侧转身，展示后脖腺体上的咬痕，“我自己的一点小麻烦，多花了点时间。”

男子比电视机前的观众晚几分钟陷入震惊，怀疑是楼顶的风迷了眼

超人，是个Omega。

在这个Alpha占尽优势资源，Omega看脸色贴地而行只为附庸的社会，地球上最强的生物居然是个Omega。如果有人凭空告诉他，他会觉得这是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玩笑。

不知为何眼泪夺眶，积存太久，破堤而出。Willim拼命摁着嘴不让尖叫发出，心中淤积多年的压力委屈瞬间爆发，只因自身某一因素被肯定后的扬眉吐气。他每天都有想过去死，去一了百了，但缺少勇气，他还有父母，还有或许能遇到好事的侥幸。从心脏灌满身躯的兴奋和幸福感令他头晕眼花，好像把奥运奖杯全夺了个遍，好像终于拿到抬起头的底气。

“你真的是…Omega？”他颤抖地再次确定。

超人笑着说：“我是。”

离解放还很远，但他看见了希望。他依旧没有勇气去死，但有了勇气去活。

“我送你下去好么？”

超人朝Willim展开双臂，光在完美的肌肉上流转。他要害他，无论超人来或不来，他都准备好了用笔把人间之神送进地狱，他不在意对错，不在意公德，他在意饭食，在意日子。

他要害他，他却来拯救他。

Willim义无反顾地踏向虚空，扑进神的怀抱，求一个宽恕。

超人抱着他落在人群中，示威者们举起手里一切能摸到东西。忽然出现假惺惺地拦截自杀装作好人，怨怒未消不明就里的群众不会这么轻易接受。Willim弹起身护住超人的头，像一只被拔除所有羽翼的赤条条的母鸡："滚开，全部给我滚开！不关他的事！"

医疗人员拨开人群赶来，超人把他放进担架前轻声说：“恭喜，以后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你现在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

一声霹雳，在乌泱的人群吵闹起来之前，他离开了大都会，他感到Bruce疯了一样在召他回去。果真，当他落到草坪上，Bruce带着暴怒的信息素冲出来在颧骨上给他来了一拳。

"你明白你在做什么么？！Clark！"

Clark侧过头，即使蝙蝠用最大的力他也不痛不痒，侧头是想Bruce的手别硬碰硬地磕伤。

"我只是告诉他们实情。"

"实情会毁了你！"男人咆哮。

"为什么？"他不理解地问。

"你以为为什么我们摧毁再多的建筑，造成再大的公共财产损失都没有被限制活动。抓捕再多的犯人，找回再多的Omega都有办法控制。社会在支撑，虽然很烂，但它在支撑！我这种Alpha在支撑，在买单！"

"明明是恶人搞的破坏。"Clark看着他，对'我们'一词不满地迈近一步。

"但和他们打架的是你，撞倒大楼的是你，马路上的坑是你揍进去的，如果我这种Alpha不再乐意掏钱，不再为你建造光辉雕塑，宣传名声，打着修缮补损的名义扣光平民的生活费医疗费，你觉得，你不会遭恨么？！"就像从前的他一样，恨到企图杀了他。Bruce揪过超人的领子，他恨透了自己咬在他脖上的印记。

"可我救了他们！"Clark针锋相对地反驳。

"你是救了他们的命，但活着是常态，穷才是变数。变数总比常态更令人印象深刻，Clark。"Bruce瞪着他的蓝眼睛毫不退让，"我们穿着隔绝气味的制服就是为了处在灰色地带，你成为Omega的救世主，成为他们斗争的动力，Alpha就不会对你客气。这个平衡你打破得太急了。"

Clark看着男人颤动的瞳孔半晌，疲惫地说，"Bruce，你为什么总把人想得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