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独子将捂着刘众赫嘴巴的手放了下来，那人依然用深邃的眼神注视着他，没有说话。这个主角其实话不多，总是默默无声却结实有力的陪伴着自己，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妈妈。”他开口轻声唤道。在金独子大部分的人生中，他很少使用这个词，心中也有一丝奇妙涌现。李素京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儿子面前，轻轻地嗯了一声。

金独子缓缓张开嘴，哑着声音说：“嗯，我有喜欢的人了。”

关于承认这个，他并不觉得忸怩。迷上这位主角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虽然他不曾主动提起，但从没否认过这件事。开口坦白的人感受到左手被拉过去紧紧握住，那是一只他光是触摸掌心起伏的疤痕就能认出来的手，支持他走过无数个孤单日夜的手。

李素京再次用半声气音嗯了一声，认真聆听的样子让金独子突然有点想哭。

“我谈过他很多次了，一个我喜欢很久的人。”

李素京微抬眼睑看着面前的孩子，她笑起来时脸上弯出明显岁月的纹路。金独子想，他以为在人前告白会很羞耻，其实一点也不。母亲鼓励的笑容让他颤抖的心慢慢放松了，母子之间难以言明的感染力使他不再那么紧绷。意识变迟钝，启唇又闭起，然后再次张开。

“我们在一起了。”

是一个平淡的介绍，对他们三人来说却意义非凡。李素京伸出手轻抚儿子的头顶，很温柔的碰触，像迟来的礼物。

“你是个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孩子。”他听到母亲轻柔的语气说，“这不是成功说出来了吗？妈妈为你高兴。”

金独子怕自己丢脸地哽咽出声，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做为回复。

第40章

“好了，感人的母子对谈结束。”李素京说，将手放下来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妈妈现在要来质问你的男朋友了。”

金独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的母亲走到刘众赫面前站定，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焰。霸王的表情也变得严峻，对流浪者之王的攻势严阵以待。

“你在未交往的情况下就搞大了我儿子的肚子。”李素京交叉双臂叠在胸前，脸色跟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是吗？”

刘众赫没有回避，用就事论事的态度重重点头承认。“就结论来说，对。”

金独子突然有点惶恐，刚才还在温温柔柔跟他说话的母亲变脸之快，瞬间刻薄到让人不适应。从和乐破冰家庭再变成火药味十足的伦理剧，他有些不自在的出面缓颊，“妈妈，不需要这样……”

李素京伸出食指摆在金独子嘴巴前，“独子先别说话。”

母亲的威严顺利让金独子噤声。

“那段时间我一心只求他能安份一点。“刘众赫开口，郑重地解释自己的行为，“让他怀上孩子或许是个办法。”

“你把他当什么了，你的所有物吗？“李素京提高了责问的声音。

“我不否认我想过。”刘众赫沉声回道，“但行不通，他想逃走的话没人拦得住。“语毕，他用力抓紧了金独子的手。李素京挑起一边眉毛，微微抬高下颚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这是一个难得的体验，金独子知道眼前的生死同伴是在对他的母亲解释个人心境的来龙去脉，但不知怎地，就觉得这小子是故意在说给他听。从旁观者的角度读这段自白很有意思，让他有点害臊跟期待。

“我曾多次遗憾没有获得他的生死权，可是即使立了契约，这家伙还是离我很远。”刘众赫沉声道。停顿的片刻目光灼灼的看了金独子一眼，接着才转头对李素京说，“后来我想尽办法传达对他的重视，经历了许多挫败，最后的结果很值得。”

主角不愧是主角。金独子想，平常这家伙的词汇量仅限于“我要杀了你金独子”，然而当他开始认真阐述一件事，很轻易就能俘虏人心。真是犯规，金独子脸上不免一热，希望没人注意到。

刘众赫笃定地说：“他是个不怕死的白痴，是我漫长人生中唯一能理解我的人，我需要他。”

李素京的嘴角弯起了不明显的弧度，她想起了第一次面对面见到这个小说人物的情景。这位缺乏礼貌的人用锋利的刀尖指着自己，堂而皇之的打着为了世界的名号，威胁她把金独子交出来。

“不是这个世界需要独子，是你需要他，是这个意思吗？”

“是。“刘众赫再次看了金独子一眼，这次他没移开目光，用标誌性的低沉嗓音允道。

这个独自走过漫长岁月的人很务实，不会随意跟人谈理解。金独子想，以刘众赫的立场，他人擅自投射情感只会沦为笑话，回归者千疮百孔的灵魂不需要自作多情的善意。金独子认为自己是懂这个人的，但他从不以此为荣，反而因此感到愧疚。他的理解来自地狱业火交织而成的文字，是他所有亏欠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