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那边率先传来的是那滋拉作响的电流声，随后便是那经过多个变声器后完全不似真人的声音。

【…阿哲，我认为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乌丸，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离开。”

【我没有允许你去横滨！】那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几声咳嗽，显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

“…我什么时候需要你的允许了，乌丸。”尼格罗尼很清楚自己所许下的所有约定，而留在东京是他对于自己的约定，随时可以更改。

就像是被扼住了脖颈的牲畜，那边霎时安静下来。

【……】，乌丸莲耶显然不是个有耐心的家伙，没有沉默多久便再次开口，【阿哲，你答应过要帮助我。】

“这两件事情并不相干”，尼格罗尼在此刻显得额外有耐心，“…我并不需要为了你那所谓的安全感，而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

“而这点，你本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乌丸莲耶只觉得隔了一个屏幕的那人此刻竟意外的陌生，他的阿哲开始和自己划分界限了，阿哲不再迁就自己……

他甚至有些不敢细想这代表了什么，只因他清楚这所谓的‘挚友’是个非人的，不死的生物。

…只可惜即便投入了那样多的精力与资源，实验组却没能从阿哲身上提取出些什么有效的东西。

【我很抱歉，阿哲】，人心是贪婪的、胆小的，而乌丸莲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以继续帮助我吗？就像之前约定的那样。】

尼格罗尼正在慢悠悠的翻阅着书页，在看到‘木原哲误将河中漂流的太宰治击晕’后，差点没能憋住笑意。

“…当然了。”

乌丸莲耶听着对面的语气，认为这事已经揭过了，不由得心下松了口气。

…像阿哲这样特殊又没有多少反抗心理的实验体着实难得，如果可以，还是尽量避免生出隔阂才好。

乌丸莲耶顺势率先挂断了电话，就像往常那样。

尼格罗尼并没有在意这样的举动。

第18章 如同般荆棘的野心

在结束了与乌丸莲耶的通话后，屋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与寂静。

他与那三位卧底先生见面的时间被安排到了后天，比原先还要延后了两天。屋内的监视器在默许下又被重新装上了许多，…所以他才总说乌丸是个过分贪心的胆小鬼。

伴随着终日看不到的星空与繁星，寒冬的末尾终究迎来了它的终末。

此时外面应许是个好天气，冬日与春季交替，隐约间似乎能听见生机复苏的声响。

青年正常的结束了自己晨间的活动，又按例完成了每日固定时间段所需的任务，最后抱着弟子下属先前送来的毛茸熊窝在沙发里抱着一本空白的本子发呆。

…监控画面是这样显示的，他们甚至无法从青年脸上看到任何情绪波动。

就像过去很多次那样，没有任何特殊变化，‘叛逆期’似乎只是大多数人的一场幻梦，完全没有存在过的错觉似的。

他们甚至没有办法理解上级的指令，不过他们也自觉不用理解就是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他们首先要做的不是理解上司，而是按要求完成上司的指令。

青年的脑袋垂了下去，大半张脸都埋在怀里的那个毛绒熊身上，监控器里没办法显示出那隐藏在下那微微勾起的嘴角。

早已麻木了的监视成员并没有注意到那双银灰色眼瞳底下所透露出的温和，或者说，即便有人注意到了，也只当那只是错觉。

…毕竟那只是个怪物而已，怪物又怎么会拥有人性呢？

是吧？

如果怪物拥有人性，他们还该怎么欺骗自己呢？

——

当尼格罗尼意识到他可以今天与小哲见面时，他是期待的。

于是那双冰冷的银灰色瞳孔注视着其中一个监视器，慑人的寒意迸发，随后所有的屏幕都成了故障般的雪花。

邮件的提示声打破了此刻的氛围，收到邮件的那人颤颤巍巍的打开手机看到了那条没有地址的陌生短信。

“咚…”，沉闷的声响，男人面带恐怖的猛地后退几步。手机砸落在地板上，屏幕霎时多出了几条裂缝。

“……要上报给那位先生吗？”

“不、不了吧。”

“对啊，如果得罪了那位先生，最严重的结果也只不过是死亡罢了。”

比起得罪乌鸦顶端的首领，大多数人更不愿意得罪那个尼格罗尼。

“到时候，其实也可以向尼格罗尼先生求助。”

其余人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向发言的那人，那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的成员。

“…喜欢吃甜品的，能有什么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