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老魏先走了吧？”叶修问。
“啊，是啊。”黄少天说。
“然后你呢？”叶修问。
“被揍了。”黄少天说。
叶修一下子沉默下去。
黄少天也跟着停了一会，随后他的声音有点沉，但并不是因为自己被揍这回事：“说老实话，从魏老大在网游中联系我开始，他帮我很多，专门的指导，小技巧的传授，甚至那些不是队长责任的事情，比如上门面对我父母什么的，他都做了……我挺感激他的。那一次要不是他，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回去面对他们。”
最后一个他们显然说的是自己的父母。
“不过事情果然只有面对才能解决。”说这句话的时候黄少天长长出了一口气，“反正那时候一连几天我都被揍得挺惨的吧，不过他们不打手就无所谓啦，然后他们看我不是开玩笑的，就开始跟我说各种条件，比如说不喜欢男人就可以自由的玩游戏啊，或者喜欢男人和玩游戏只能二者选一啊，我心想这两者到底怎么扯在一起的，反正都没管，就咬死这两个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会照做——”
“那一段时间挺混乱的吧，”黄少天这边一笔带过了，“等训练营的训练上正轨之后，他们也有点接受了，就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我是谁，还开始老爱把亲戚朋友中和我同年的女孩子请上门做客，不过他们就是想请也没有那么多女孩爱上门啊，这回只持续了两三个月就歇火了，然后他们的注意力就转移到我喜欢的到底是谁上面，但我从哪里给他们变出个人来啊？”
“说起这个，好多人都躺枪了。他们从我这里探不出话就开始关注我身旁的朋友。”黄少天稍微愧疚一下，“魏老大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不过他没有感觉到；队长上门做客过几次，我没和他说起这个话题，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后来我索性把蓝雨全队的人都邀到家里，他们才消停下去。”
“然后就一直到现在了，前两年还时不时让我去相亲呢，但你说我怎么可能过去？反正都是要搅黄的这何苦多跑一趟呢！”事情差不多说完了，黄少天话题一转，又开始唠唠叨叨地发散了，“不过我大概是第一个24岁就让家人连相亲都懒得再准备的人了吧！哎说起来我今年都才24岁啊！急着相亲干什么？你说是吧？你说是吧？……”
叶修一直没说话。
离家出走的事情他经历过，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徘徊。
对家人坦诚自己喜欢的是同性这件事，他还没来得及做，但也能想象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
黄少天在第二赛季结束的时候就和家人坦白。
似乎太早了，都早到没有必要的地步。
但是叶修还记得黄少天说过的那些话。
“我用了一整年确定自己对你的感情，用了一整年鼓起勇气向你告白，然后用了三年想忘记掉这份感情做回朋友……”
黄少天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第六赛季末。
那么第二赛季末正是黄少天确定对他感情的时候。
一整年的犹豫、分析、质疑、再确定。
对家人冲口而出的时候，是因为坚定还是因为恐惧？
是因为太过确认自己的心意的妥协，还是因为深知自己的心意而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并不太重要。
坚定也好，恐惧也好，乃至对自己心意的妥协或者挣扎都好，等到今天，都只是记忆中淡淡的一抹痕迹。
后来很多很多的时间里，黄少天的选择一直没有改变。
他始终冲着他笑。
站在他抬手就能触及的地方。
又轻松又快乐。
烟头燃到了底端。
叶修将烟按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斑驳烟灰里的红光一点明灭。
他感觉到了难过。
因为错过最重要事情而生的难过。
叶修忽然侧身前倾了一下。
位置与位置间的距离并不远。
他的嘴唇很轻易地碰触到黄少天的唇角，让不停说话的人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开始细细地啃咬对方的嘴唇，从唇角到唇的正中央，柔韧又温暖的触感在顷刻就虏获了他的神经。他用舌尖挑开不知道是呆住还是没有反抗的人的牙关，找到对方的舌头，汲取对方口中的汁液，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加成，这一刻叶修品尝到的味道甘甜得让他都轻微地恍惚了一下。
然后他就感觉到怀里回过神来的人用力挣扎了一下。
叶修没有立刻顺着力道放开人。
他恋恋不舍地在对方口腔中徘徊片刻，又在退出时用牙齿再轻轻咬了对方下唇一次，这才真正拉开两个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