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一直觉得赵恒是个莽夫，是个凭着上皇和圣上的恩宠，肆意妄为的人。今日一见他，端的是芝兰玉树，又见他谈吐不凡，心中那一股子气却怎么也生不出来了。

如今赵恒让他带路，他虽心中还有些别扭，却还是立即应下了。

余下的人自然是由贾家的旁支子弟领着去园子里游玩去了，也不敢有二话。

二人刚转过一座落地插屏，便见周缘匆匆从后头赶了上来。

周缘是赵恒的伴读，从赵恒蒙学时便跟在他身边，这些年赵恒虽然不在京中，他却与乔凛一般与赵恒还有书信往来。

“复见，你怎么又回来了？”赵恒停下脚步问道。

复见是周元的字。

见赵恒问，周缘便把赵恒拉到一边，如实道：“我方才瞧着你的面色有些不对劲，这才过来看一看。”

且赵恒与宝玉走的也并不是外院的方向。

周缘家中复杂，他父亲宠妾灭妻，后宅里斗得厉害。内院里的弯弯绕绕，他比赵恒清楚多了。

他怕赵恒不知深浅，吃了亏，这才想着跟过来瞧一瞧。

周缘是个明白人，赵恒想了想，便让他跟着一同前往。

只宝玉不明所以，他先前还真以为赵恒要出外院，没想到等一行人走了之后，他便改口让自己带他去曲水亭。

宝玉便嘟囔道：“早知道就与大伙儿一块去，还热闹一些。”

只这些话他只能自己嘀嘀咕咕的，并不敢让赵恒知晓。

大观园内有一片人造池塘，一面连着外院的方向，一面连着大观园的住宅群。曲水亭便建在池塘中央，由两座桥连接着两岸。

赵恒一行人远远便听见有人在抚琴，走近了才看到抚琴的人正在曲水亭中。

赵恒听到琴声，心就落下来一半。他本欲转身就走，想着此人用如此下作的法子把自己骗过来，必然有所图谋，还是弄清楚了才能绝后患。

只是拿黛玉来做筏子，赵恒的怒意又添了一重。

宝玉倒是十分高兴，笑道：“这首曲子，正配一池荷叶，实在应景。”

第104章

知道牵连不到黛玉，赵恒早已经松懈下来，只立在原地，并未再上前。

倒是周缘看了一眼听得如痴如醉的宝玉，心念一动，便笑着问他：“不知在亭子里奏琴的是何人？”

他们这处远远看曲水亭，只能模糊看见亭内有人，那人长什么模样却是看不清的。

宝玉便笑道：“我家三妹妹写得一手好字，四妹妹尤擅丹青，可说起琴技俱是平平，倒是薛家的宝姐姐琴技出众……”

周缘不料他竟然会对着外男侃侃而谈家中的姑娘，一时间也有些尴尬，连忙不动声色阻止道：“不如贾兄弟去看看就是。”

宝玉也不知周缘用心不良，听他如此建议，步子也加快了不少，连赵恒与周缘已渐渐落到他身后也没察觉到。

没一会儿他就走到了桥边，与曲水亭只有一桥之隔。

宝玉看清了那人面容，惊叹道：“原来竟然是曾家的甄蓉妹妹，从来不知她有这样出色的琴艺。”

甄蓉看到来的是宝玉，面色微变，只看向站在一旁的大丫鬟。

那丫鬟也有些慌，弓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丫头虽傻，话还是说得清楚的，况且大公子还打发人来确认过了，应是错不了。”

甄蓉心下略安。

而此时赵恒与周缘已经转过假山，曲水亭里已经能看到他们的身影，甄蓉身边的丫鬟便轻咳了一声。

甄蓉精神一振，微微抬起下颚，露出一张如出水芙蓉一般的侧脸。

甄蓉虽然才只有十四，五官却已经出落的十分艳丽了，想来双十年华时只会更甚。

之所以来上京城一年多，甄蓉还无人问津，泰半也因为容貌之故。

甄蓉的庶妹模样与她比起来并不出挑，反倒还有人家打听过。

那些世家夫人们想为自家的子孙聘妻，虽然也想挑个颜色好的，但甄蓉这样容貌艳丽的，却从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类。

甄应嘉在甄蓉出落成这般模样时，也向甄夫人感慨过，这个女儿，生的时机不对。

前几年宫中大选时，她年岁还太小，并不能参选。如今太子已立正妃，皇后发了话，两位太子良娣还需等太子妃诞下嫡子才会抬进东宫。

想来这几年东宫多半也不会再添人了。

帝后历来崇尚节俭，下一次大选还不知什么时候，甄蓉年岁渐大，已经等不起了。

一曲毕，宝玉仿佛才回过神来，手巴掌都拍红了，大声赞道：“蓉妹妹小小年纪，琴艺便如此出众，想来平日里没少下苦功夫，可真是难得。”

宝玉素来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甄蓉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种类型，只要她来家中做客，便镇日里围着她转，什么宝姐姐云妹妹也忘到一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