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属无奈的是，最终他与自家妻子决定保护起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愿意责备正值青春的小孩。但依然有些时刻他会懊悔，生怕自己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爱之深责之切，女儿的眼泪都会如同刀子划在心上。可他也明白人生总归是自己选择的成长之路，除了她本人，没有谁能做到干涉。

“美泉…你能告诉爸爸，为什么想要找这些？”

虽然话语轻轻，听起来委婉含蓄，但尽显倦态——这个词组少女忽然就察觉到了。

她完全没想到自家父亲会问这个问题，不过本来也打算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于是咽下口水顿了顿，决定顶住压力去说内心话。

“爸爸，如果我说想学医的话，你和妈妈会反对吗？”

“如果你不是一时兴起，”雨宫爸爸似乎意料到了什么，没有急着打压她，“但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其实…我觉得自己不是一时兴起吧，就是…契机是最近我的朋友他…他好像生病了，是一种罕见的病，但是我在查文献的时候发现数据很少……”

这何止是声渐消，少女还没理清要怎么说，还没解释完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呼吸在沉重。不止是她自己的，还有父亲的，厚重的书页就有沉重的封存，她开始急了。

“爸爸！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还蛮倔强的…从那次落水到现在我一直定义他们都是坏人，但我现在又在想，或许是我太过狭隘了，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是真正热爱医术的人，他们愿意去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呢？我想说的就是…就是说…让我觉得自己所谓的优秀都不过是些易碎的东西，嗯。”

“他？是上次那个小男孩？”雨宫爸爸想起那抹身影，身材高大而匀称，健谈而不缺礼数，接触过两次以后，他也知道是个好孩子。

“嗯…”

“美泉，我希望你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发自自己的真心，而不是别人的推动，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这么想，但是爸爸，我也不是意气用事。我想突破自己，曾经我有多讨厌医院，到现在已经不惧怕那里的阴沉了，又或者换个方面去想，我只是看不惯仗势欺人，所以更加想自己亲手去打破这种无力的感觉…我有种预感，自己马上能找到人生的目标了，真的，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毕竟这份心情才是真正独属于我的东西。”

雨宫爸爸怔怔地看着自家女儿坚定的眼神，心下了然，看来那个看似温柔如风的少年应该也如她一样有着坚韧而清澈的炽热，他看到了她内心重新燃烧的烈火，这是件好事，因为他的女儿一直以来都没有走出阴影，而如今有人替他们夫妻拨开了她的迷雾。

低头沉思了一阵，男人原本在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其实并非不愿意，更多的，还是对环境的忧心——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比得过女儿的兴趣更重要呢？实际上，也许他们夫妻都只是因为在害怕没法保护她吧。

“孩子，这条路…必然是充满荆棘，如果你下定了决心，那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真正的医者能够在余震的风波中淡然自若，就算最差到了众叛亲离的境地，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崇高追求。”

雨宫只能怔怔地点头，看着男人目光隐忍，指尖有些颤抖，话语再次过境的时候，竟然让她有种百年孤独终将过去的感觉。

“若是你真的想学，那么永远都不要忘记今天在内心的坚持，明白吗？爸爸妈妈从来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只是想要你明白，人生是你自己走出来的路，当你做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去获得了成就和尊严，那才会真正给予你快乐。”

语罢，雨宫爸爸缓缓抬头，郑重地将书籍放到少女手里，眼神终于从书柜里抽离。见她落下久违的眼泪，他轻轻地揉了揉那头乌黑，毕竟，不变得和他人一样，也是代表着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以任何沉沦，作为他们一家生活的代价，迈过去，再走过去，向前冲，相信就好。

“不过，上天真是造化弄人啊，正是青春的年纪…”雨宫爸爸虽然很欣慰自家女儿能够找到方向，但牵扯到感情的事情，他也有些唏嘘。他不知道幸村的身体如何，虽然只是见过两面，也觉得少年人还挺好，不过要是自家女儿真的…他也不知道对这件事到底是什么看法。

“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雨宫只以为自家父亲是感慨，没有多想，“那爸爸，我就先回了。”

“去吧，”男人也干脆先收敛了蕴藏的心事，“爸爸整理完也要下楼了，你妈妈今天可帮了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