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比另外两间房更乱，小红帽首先看到的是角落吃灰的电饭锅和冰箱两兄弟。走上前细细抚摸，指尖摩挲便能沾到厚厚的一层灰。这两样东西也是老太太不常用的，说起来都怪自己只顾着提升老太太的生活质量，却忘记教她最基础的使用方法。

一时间，女孩心里不断涌出愧疚和后悔的情绪。

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珠，继续寻找着衣服，当掀开铁锅上的盖板时，却看到了一些让她眼泪失控的东西。

煮饭的大铁锅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土瓷碗，碗中是四个圆扑扑的苹果，苹果已经变得黑黄相间，肉眼细看甚至能看到里面蠕动的虫子。

一股酸臭味弥漫在女孩的鼻腔，却引发眼底的惊涛骇浪。

“你怎么这么傻啊？小老太婆怎么这么傻啊呜呜。”

女孩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以前逢年过节时，小红帽有空便会回家看望老人，特别是春节那会儿。老人总是会等着，等苹果成熟，等外孙女回来。因为她只记得，苹果熟透后，就是外孙女回来的时候，她总是要留又大又甜的苹果给小红帽。

以至于后来好像养成习惯似的，不管小红帽回不回家，每年都要留几个好苹果，等着宝贝外孙女回来尝尝鲜。小红帽有几次回来晚了，苹果也有些发黄，女孩从不嫌弃，只是说着：

“外婆，以后我不能及时回来的话，苹果您自个儿吃了或者送给叔叔阿姨们。就别留给我了嗷。”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女孩的红唇微张，朝那发黄变味的苹果啃咬下去。

因为她也知道，老人家只有看到她吃了苹果，才会笑出来。

时过境迁，自己工作忙碌，渐渐与外婆联系变少，回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小老太太不会用电话，连老人机也不会，只会在晚上想孙女的时候，一遍遍地往邻居家走去，祈求别人施舍一通电话。可有时候就是这么一通电话，也会被半夜加班的自己满脸怨气地挂断。

她忽然发觉，这四颗腐烂发臭的苹果，就好像外婆对自己的爱，虽然有人为你长久留存，但你不去回头品味，终归是要变质腐朽。

“呜呜呜，外婆，你回来啊，我不去上班了，我也不去大城市了，小红帽就在这里陪着你。”

女孩的眼泪一滴滴，砸落在土房子的地板上，扬起点点尘沙。

“怎么又哭了？”

门外响起声音，小红帽一边落泪一边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高大身影逆着阳光，站在门外，仿佛神明一般伟岸。只是这神明目光底下蕴藏的却是丝丝温柔，男人眼角微蹙，心疼地看着女孩。

“幸好我有买纸巾。”

话音刚落，高见翔从兜里掏出一包卫生纸递过去。

小红帽接过，打开擦了擦鼻涕，眼圈红彤彤地看着男人，说话哽咽：“你去哪里了？怎么找不到你。”

高见翔也学着女孩的样子蹲下，从身后提溜出两个袋子，一副无奈语气：“去给你买饭了睡美人，见你八点钟还不醒，我就知道你要睡好久。哦对了，顺便给你买了套衣服，说起来你们村还挺便捷的，连服装店都有。”

小红帽的啜泣声一顿，抬头愣愣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想换衣服？”

高见翔眼皮子挑了挑，调侃着：“我又不是傻，你这套衣服穿三天了，还不换能不舒服吗？”

小红帽圆脸微红，悄悄低头，轻声道：“谢，谢谢。”

“客气，喏，拿去试试吧。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不过村里也没多少好看衣服。”

“我，我先去打水洗澡。”

小红帽红着脸，急忙站起来，往外面跑走。

“喂，你衣服还没拿。”

小红帽又捂着脸跑回来，仔细瞅了一眼，接过装着衣服的塑料袋又往外跑。

高见翔蹲在原地，看着女孩青春活力的背影，不觉被这股气氛感染，也跟着笑了笑。

外婆家的水都是来源后面的一座水井，以前洗澡时，婆孙俩人轮番上阵，把水提到锅里煮的滚烫，再和一些冷泉水放一块凑成温水，就能洗澡了。这些年村里通水管，小红帽也给老家买了热水器，倒是方便不少。

进了浴室，热水器上面的灰尘比灶房里的电冰箱和电饭锅上面的还要多，唯有角落放着的澡盆子还闪着木头的油滑光彩。

女孩心底的愧疚之情愈发深重，自己亏欠外婆的到底还有多少，她数不清道不明。只愿找到小老太太后，能陪在她身边，直到永久就好。

打开热水器，水从莲蓬头中喷涌而出，大概是因为还是第一次，出水的同时带出了里面的污垢。

小红帽反应及时，躲闪开来，等第一波水将污垢冲走，便能清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