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累了。”他对站在门口的众人道。

“樱小姐一直都很要强啊，”后面加入等待人群的中岛敦走进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睡着的五条樱身上，“这两年的复健都是，您是樱小姐的哥哥悟先生吧，樱小姐有跟我提过您。”

“她怎么说的？”五条悟有些好奇。

“她说悟先生是一个很可靠的人，”中岛敦蹲下，与五条悟视线齐平，笑道，“她还说如果不是您，她也不敢做出这么激进的决定，她相信只要有您在一切都不会变得太坏。”

“居然这么说吗？她啊，”五条悟不由得低低地笑出声，看着熟睡的妹妹凌乱的额发，踮起脚将它捋顺，“明明一直都说我幼稚，这种时候倒想起我了，最没良心最混蛋最幼稚的到底是谁啊？”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五条悟看向中岛敦。

“这两年的复健一直是你陪着樱吗？那能跟我说说这两年的复健是怎么回事？”

“我正想跟您说说这个，但是我们出去说吧，”中岛敦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樱小姐正在睡呢，她很少睡得这么好。”

“好。”

两人离开房间，中岛敦轻轻地关上了门。

“好啦，那悟先生，你开始问吧。”在只有二人的长廊，中岛敦道。

“你说樱很少睡得这么好是怎么回事？”五条悟直入主题。

“可能是因为灵魂和人偶不契合的原因，樱小姐的睡眠问题一直很大，”中岛敦道，“其实现在已经好多了，刚开始的时候樱小姐根本无法入睡，而且因为是人偶的关系，与谢野医生也没有办法。因为无法睡眠，樱小姐的情况越来越恶化，中原先生本来打算去找人偶的制作者来解决这个问题。”

“那时候大家都很着急，但就在这时，樱小姐忽然好转了，之后她的睡眠越来越趋向正常人，根据樱小姐自制的睡眠记录仪显示，她现在已经可以稳稳地睡上四个小时了，不会中途惊醒。”

“四个小时吗？”五条悟想起从前睡眠质量极好雷打不动能睡到早上九点的樱，眉头微蹙，“之后还会变好吗？”

“肯定会的，太宰先生说，在融合之下，人偶会越来越贴近人体，灵魂与身躯会越来越契合。”

中岛敦看向走廊里的挂画，五条悟的目光跟着他一起向挂画奔去，那是梵高的《向日葵》，橙红色的花朵带着无尽的生机与希望。

“只是需要时间，毕竟之前的身体已经用了十几年了。”

“我知道了，”五条悟点头，“还有，你说樱一直很要强是？”

“这个嘛，”中岛敦道，“樱小姐刚来的时候只能瘫在床上，像是四肢截瘫了一般，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躯干，只有头部是正常的。太宰先生说，她的恢复就像一个残疾人要适应假肢一般，这个假肢还是全身性，甚至还有排异的痛楚。毕竟樱小姐的灵魂无论连接着多么庞大的力量，她的灵魂本身依旧是人类的灵魂，还是脆弱而精细的。”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樱小姐能做到这种程度，”中岛敦看着地面，他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我当时走进这个房间，看见原来瘫倒在床上的樱小姐双手支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新开的梅花，这离她四肢无力地醒来仅仅只有一个月。”

“然后樱小姐发现了我，她转过头向我笑着打招呼，头上冷汗涔涔，她虽然在笑，但是脸色苍白，我跑过去想要把她扶回床上，她坚决地拒绝了我，”中岛敦语气无奈，“她说如果自己连站起来都这样缓慢，那等到计划来临的时候，她根本无法加入，时间不多了。”

中岛敦看着五条悟紧锁的眉头，有些犹豫地停住。

五条悟看向欲言又止的中岛敦：“你继续吧，你还有想说的吧。不必在意我的表情，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她这两年过得这么样。”

中岛敦深吸了口气。

“樱小姐这两年真的很努力，努力到一种残忍的地步。”中岛敦道，“走路只是刚开始，她后来对于精密操作的复健才是真正的噩梦，刚开始她先用镊子夹小钢珠，那个时候她对四肢的掌控只是勉强，手指一直不住地抖动，于是她不断地失败。”

“只是她并不在意，她失败了就重来，失败了再次重来，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才终于成功了一次，之后她开始竭尽全力提高成功率，再后来她将钢珠换成更小的不规则零件，还要一次性将这个零件镶嵌进一个极小的孔里，果不其然，她又重新开始失败，重来，失败，再重来。成功了之后就再次提高难度，就这样一次一次，直到现在。”

“就算是如此艰难，我从没见她气馁过，她也不发脾气，就是这么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按照自己极其过分的安排行动着，”中岛敦垂眸，“她说她不想来不及，不想成为那个拖后腿的一份子，如果因为她的原因慢了一步，她会后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