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楠雄面前伫立着一位美丽的妇人。

盘着头、插着木簪，穿着金鱼和服的女人在人潮人海中停住，她正仰望绀色的夜空，看那朵用尽了全身力气开放的短暂又辉煌的正在发光的花，她的眼泪砸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这也太眼熟了，太眼熟了，眼熟过头了，第一次见她就是这个场景，今天白天也看到过这里，伊藤同学，你稍微有点阴魂不散了吧？这可是我的梦啊！

“妈妈。”后面有小孩子的声音。齐木楠雄转身。

是小小的、黑色头发的伊藤泽也……或者该叫佐藤一吗？

才到人腰际的小女孩将兔子面具推到头顶，冲女人伸手，跌跌撞撞想要跑过去，却被人撞倒在地。

齐木楠雄下意识去扶，佐藤一却直接穿过他的身体摔倒在地上，兔子面具上都脏了一块。

齐木楠雄看到她抬头，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女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直到再看不见那个女人，佐藤一站起身，把自己的面具拉了下来。

有泪水从面具的边缘滴落，她伸手用手背去擦。

齐木楠雄看到她被路面擦破的手，和伤口里的沙子。

……这是什么让人手足无措的场面啊。齐木楠雄僵硬在她面前。

“喂喂，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你家长呢？”蹲下身的胡子拉碴的红发男人，姿势和齐木楠雄几乎重叠，粉发少年猛的站了起来，连连后退了几步。

即使我现在只是一个幽灵一样的存在还是有点接受不能啊，这种……

不过，现在倒是更方便去观察状况了。

“妈妈不要我了。”佐藤一的声音小小的，眼泪从面具边缘啪嗒啪嗒掉下来的速度更快了，她放弃了擦眼泪。

“是走丢了吗？可能妈妈没注意所以把你忘记了……”他看起来并不擅长劝人。

佐藤一摇了摇头，“手被妈妈松开了，站在原地，她哭了，然后走掉了。”

“……”男人明显也开始手足无措了。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的吧，可能。”小小的孩子，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是被厌弃的。”

“啊，不要说这种话啊。”男人挠了挠头，冲她伸出了手，手里还有一块洁白的手帕，“既然这样……你要不要跟我走？”

……

像拐卖一样啊……虽然感觉到这个大叔是个好人，但是这真的像电视剧里的拐卖一样啊。

齐木楠雄死鱼眼吐槽。

佐藤一接过了手帕，把自己的面具拉开，露出那张稚气又漂亮的脸，擦了擦眼泪，然后把手帕叠好。在这期间，男人的手一直举在那里。

“您叫什么名字呢？”小孩子带着鼻音问道。

“织田作之助。”

“好的……我叫佐藤一。”女孩轻声细语，“请多指教。”她把受伤的手放到了织田作之助的手里。

“啊……嗯，那我们先去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织田作之助反而不敢去握那只手了，他想了想，问，“佐藤啊……你要抱吗？”

……

佐藤一坐进了织田作之助的臂弯里。她偷偷去看男人的侧脸。

“疼吗？”男人问她。

“不疼。”她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疼的话说出来也可以啊。”

她眨了眨眼睛。

“有一点点……”

“嗯，一会儿要处理，可能会更疼一点点，害怕吗？”

“害怕……也有一点点……”

“嗯，到时候疼的话，就用另外一只手抓我吧。”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臂弯也很安稳。

“为什么…要抓着你呢？”佐藤一不懂。

“因为会好一点，我的孩子们都是那么做的。”

“您的孩子……？”她迟疑，“您有很多孩子吗？”

“是哦，有五个，而且他们都很调皮，”男人叹了口气，“有时候真是感觉心力交瘁啊……”

“……”佐藤一不说话了。

“啊，”男人有时候意外的敏锐，“都是我领养的孩子，大家都很好相处，不用担心这个。”

“这样啊……”佐藤一应声，她低着头，小小的身形有些发抖。

社交恐惧，从现在就出现了吗。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齐木楠雄看着佐藤一，心情有点复杂。

佐藤老师……伊藤同学……

那五个孩子的确挺好相处，但也只是在织田作之助面前。

他们跟佐藤一有一道明显的鸿沟，平常没有人会理她，就算是去主动搭话，也会被无视掉。

孩子都是如此。又可爱又残忍，又天真又冷漠。

佐藤一曾经说过——

“我并不讨厌小孩子，但是也不喜欢，实际上……我有些害怕他们。因为他们太理所当然的真实，因为他们直白的太残忍。他们会让我不得不直视自己的丑陋的、不讨人待见的灵魂。所以我躲着孩子，各种各样的孩子，与此同时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不想再给别人任何伤害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