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女王(266)
“这样啊。”玛利亚说,她似乎对这些纷杂的地名并不感兴趣,她放下了裙摆,安静地跟随在他身后。英诺森三世不仅想要借他之手加强卡佩王室所受到的谴责,还要力证异端是可以被感化的,是可以迷途知返臣服天主的,那除了玛利亚还有谁更能论证这一点吗?
那就带她来吧,至少表面上他们还是一对恩爱夫妻,曾经那场婚礼和亨利一世的死亡疑云早已被人遗忘了。有教皇的首肯,他们可以在法国南部畅通无阻,收敛死者并为他们的不幸命运,而众多死者中有一个身份较为特殊,达马丁的西蒙,他是腓力二世外甥女的丈夫,布洛涅伯爵的弟弟,十字军统帅之一,据一位在卡尔卡松之战幸存的妇女指控,她亲眼看到孟福尔的西蒙杀死了他,“从他的背后”。
真相如何已经无从考证,但如果达马丁的西蒙确实是被蓄意谋杀,那孟福尔的西蒙和曾经囚禁审判他的腓力二世都逃脱不了干系,因此他必须放大他的死亡疑点,用他家属的愤怒向腓力二世施压,尽管这或许意味着他需要再见到他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人。
她已经忘了他吧,她已经开启了新的生活,他只是去报信而已,也许她会为女婿的死亡真相愤怒,但或许她并不会为了女婿向自己的弟弟复仇。“蓬第厄伯爵夫人。”见到爱丽丝后,他深吸一口气,从咽喉中说出他准备多时的称呼,“我是来为您的女婿哀悼的。”
“我已经哀悼过了。”爱丽丝淡淡道,和他的复杂情绪相比,她反而显得平静漠然,她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我的女儿很悲伤,但孩子让她怀有希望,她渴望她能够生下一个像西蒙的儿子,这样或许她就不用再婚了。”她停顿片刻,“我知道你们在南方做了什么,但恕我直言,西蒙并没有什么需要我们继承的财产,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罪行需要我们承担,所以,你的哀悼已经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了。”
“前提是他确实是战死而非被人谋杀。”他说,不论爱丽丝的选择是什么,他需要把真相带到,“我知道,您的女婿参加十字军是出于法兰克国王的要求,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已经对他恢复了信任和宽容,相反,他仍然猜忌他,希望用他信任的人取代他。”
“我不懂你的意思。”爱丽丝已经面露不耐,而也许是急于完成目的并结束对话,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您的女儿可能生下一个女儿,也有可能生下夭折的儿子,因此仍然有人垂涎她的财富和美貌,比如孟福尔的西蒙的儿子,他向您的女儿求婚过,如果不能解除婚姻,不妨让她成为一个寡妇。”他拿出一份供词,“这是证据,您愿意收下吗?”
爱丽丝不语,而这个时候,室内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他们同时回头望去,蓬第厄的玛丽步履蹒跚地朝他们走来,她的腹部高耸,几乎将她的身体淹没,侍女想要搀扶她,却被她推开了手,她来到了菲利普面前,祈求地看着他,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的证物:“您想和我母亲说什么,西蒙是被谋杀的吗,是舅舅想要杀他,是孟福尔的西蒙想要杀他?”她的声音更加尖锐,她凄厉地大喊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不允许他活着回来,因为我吗?因为我吗!”
“玛丽!”爱丽丝霍然起身,而蓬第厄的玛丽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腹部,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要生产了!”侍女们惊叫,她们七手八脚地将蓬第厄的玛丽搀扶回房,厅堂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还未散去的血腥味,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而爱丽丝终于直视他,他从她眼睛看到了浓郁的、恨不得将他活活撕裂的恨意,他曾经见到过。
“为什么你总是带来不幸?”她朝他歇斯底里道,“你已经毁了我一次人生,你还要再毁一次吗?”
第150章
挣脱“我不知道我如何才能从我的过往……
“他们说您不是我的父亲。”
四岁那年,他第一次鼓起勇气问腓力二世,他的心砰砰直跳,他意识到了他和路易的不同,而腓力二世短暂一怔,随即神色如常道:“对,我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将你托付给了我。”
“他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他爱我,相信我,除了我他还能相信谁呢?”腓力二世说,他似乎真的为这个事实喜悦,眉梢眼角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欢意,“总有一天,你会回到你父亲身边的,像路易在我的身边的一样。”
“那我的母亲呢,路易有母亲,但我没有。”
“因为她是不重要的人物,一个乡绅或者农民的女儿,她能诞下你,但不能养育你,如果你的父亲不承认你,你的命运就是无声无息地隐没在乡村里,而不是被送到我的宫廷中。”腓力二世将他给他削的玩具递给他,天蓝色的眼睛中浮着一层隐晦的薄雾,“好了,和路易一起去玩吧,亲爱的菲利普,你要记住,不论你的父亲是谁都不妨碍我爱你,我比你的父亲还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