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地铁站以后，确认已经看不到那个身影，中原理见停下脚步，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小理见？”

太宰治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他声音少见的听出了几分愉快。

“听到你主动跟我打电话真罕见啊，是有什么请求想让我帮忙吗？”

“不，我是想说，请你们停止行动。”

“……”

那头沉默了好几秒，然后传来青年情绪难辨的声音。

“停止是指？”

“……我的意思是，救出我也好，来到这边也好，都不需要了，继续维持现状就好。”

中原理见平静地打断他。

“……维持现状？”听到她异样的语气，太宰治的态度也骤然冷却了下来。

“我找到两全的方法了，可以不必让哥哥再为我奔波。”

中原理见把发生的事告诉了太宰治，然后认真地附上自己的决定。

“……”

窒息一样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缓慢而沉重的压迫着人的呼吸。

饶是中原理见已经下定决心，但面对沉默的太宰治，也不免感受到了几分不安。

阿治哥哥冷脸的样子很可怕，她很清楚。

她更清楚，对方现在肯定，不，绝对是生气了。

“小理见。”果然，那头传来青年慢悠悠的嗓音，那双无光的鸢色眼眸里的情绪同他此时的语气同样冰冷。

“说出这种话，你知道我会生气的吧？”

“我知道阿治哥哥会生气，但这难道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方案吗？”

中原理见咬紧牙关，虽然萌生的怯意让她攥着手机的指节犯出青白，但她依然寸步不让的与他对峙着。

“可是小理见，你并不是觉得这样会对所有人都好，你只是潜意识在逃避而已。”

太宰治语气残酷而冷淡的指出这一点。

“你知道芥川也一直在等你回家吧？虽然我对你的病痛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和你同样饱受折磨的芥川可

是一直坚信你会回来，即使这样你也要放弃吗？”

“……不要说了。”

中原理见颤抖着声音想要制止他，但太宰治只是漠然的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条蛞蝓现在还在枪林弹雨里战斗，他对自己最宠爱的妹妹已经丧失全部斗志萌生退意的事情毫不知情。”

“拜托你不要说了……”

指甲扣进指缝里，血水从血肉模糊的掌心里滴落，但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感那样，将喉咙里涌出的血腥味尽数下咽。

“你真的不希望活下去吗？你真的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吗？看到我们为你奔走，你没有一刻感到被在意的窃喜吗？”

“我让你别说了！！”

被无情的戳穿事实，中原理见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喉头涌上腥甜，暗沉的天幕边炸响白光，暴雨顷刻而至，雨水如同子弹一样尖锐的落了下来。

“……我只是，我只是想活下来，你说的那些，我根本就不明白。”

“……小理见。”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为什么我非得去死不可？！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陪在哥哥身边？！”

这个向来以小太阳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少女用力一拳砸向墙，羸弱的身体爆发出了恐怖的负能量。

温热的液体混着雨水流下，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唔、咳呃，我不明白……”

她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咳出了几口血，鼻腔涌上热意，竟然产生了温暖的错觉。

“我不明白阿治哥哥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我回去，我更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要在明知道我已经是个废弃品之后依然要带我离开实验室。”

“明明我什么都做不到……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这就是上天对我开的恶劣玩笑吗？！”

中原理见目光涣散的看着地面，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变成了小兽般的呜咽。

“我的愿望只是希望哥哥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保持欢笑，只是想一直陪在喜欢的人身边。”

为什么要在她已经做好准备的时候又让她窥见生命的可贵？

为什么要在她不想死，摇摆不定的时候，逼迫她做出残酷的选择？

“我只是想……我只是想……”

我只是想，多陪你们一段时间而已，我只是想让结局来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时隔多年的心里话以这种方式被说出来，中原理见麻木的等待电话那头的审判。

“……抱歉，小理见。”

那个向来漫不经心的黑发青年垂下那双晦暗无光的鸢色眼眸，他听着电话那头少女的哭泣，轻声道。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是，我依然需要告诉你，不要可怜自己，可怜自己的话，人生就是无穷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