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马车在男子身边停下，他心下一惊，慌忙后退了几步。

“小哥，请问前方可有避雨歇脚的地方。”驾马车的人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温和地问。

小哥定了定神，“这位先生，前方一里多的地方就有茶寮可以歇脚，只是您现在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哦？这是为何？”驾马车的男人好奇了，马车内的人应当也是好奇了，推开车窗露出张精致漂亮的脸， 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小哥愁眉苦脸地说，“不敢瞒几位贵人，小的就是那茶寮的小二，只是方才来了个年轻少侠，给了一锭银子说要包下我那茶寮，还说，还说要在那杀人，让我躲远一些，两个时辰后再回去，您若现在过去，这拖家带口的万一冲撞了，怕是。。。”

小二吞吞吐吐的，不敢再往下说。

“两个时辰后回去，那你在这多久了？”车辕上的男人问了。

“约摸一个多时辰了，我也不太敢回去。”小二苦着脸说。

男人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扔了过去，“多谢小哥。”说完便驾着马车朝小二说的方向驶去。

“哎，哎，”小二在后头喊了几声也没拦住人，捏着银子叹气，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茶寮内，几乎整个茶铺都已经被毁掉了，桌椅散落了一地，只剩下唐莲曾坐的那张桌子还算得上完好无损。

唐莲一共出击了四次。二十一名杀手倒下了七个人，还有十四个人。十四个人里七个人已经挂了彩，至少提兵器的那只手，几个月内是再也无法抬得起来了。

唐莲却似醉了，眼神忽然有些迷离，他轻声诵道：“我曾做少年戏人间，见那世间最盛景。”

一拳挥出，六柄刀剑纷纷弯折。

“我曾一曲唱尽凡尘歌，遇那做茧不悔人。”双拳再出，六名杀手被拳风压得跪伏在了地上。

“我亦曾恍然一梦入十年，见绯红江湖，苍茫骸骨。英雄林立，拔剑高呼！”

一拳接着一拳，唐莲醉醺醺吟出的诗越呼越响，他此生从未如此畅快过，那一杯杯酒仿佛打开了他的心窍。

他感觉此刻就像是成了酒仙百里东君，醉卧沙场，仰天而笑，笑出的满是内心的豪迈与畅快。

不，他就是他。就是唐莲。这才是真正的他，不是代表着雪月城威严的大弟子，不是守护着北离皇子的玄武守护，只是唐莲。真正的唐莲！

背着金背大斩刀的杀手终于动了，他猛地从背上抡下了长刀，一步踏在了唐莲的面前。长刀挥下，刀气凛冽，远比刚刚六位杀手合力一击更加可怕！

唐莲伸掌一挡，杀手持刀退了三步。

谢七刀沉声说道，“你只剩两杯酒了。”

唐莲轻笑，“可你们也只剩下一个人了。”

以他如今的实力，他有自信能够打赢面前的这个人。可是瞬间喝下五杯酒带来的强烈冲击，已经让他此刻有些头晕目眩了。他不确认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很快他体内的真气就会狂泄而出，就算不会危及性命，至少也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速战速决！唐莲没有犹豫，拿起了桌上的开阳，一饮而尽。

他感觉浑身像是被火灼烧起来了一般，不再是上一杯酒那般的酣畅淋漓，如今的他，感觉浑身上下似乎是几万只虫子在爬着、撕咬着！

“啊！”唐莲怒目圆瞪，须发皆立，冲着谢七刀疾奔而去，一拳打在了他的长刀之上。

“裂！”长刀瞬间碎裂，谢七刀扔了刀柄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已经没有力气了，你还剩最后一杯酒，但我想，你应该不会再喝了。”

唐莲长嘘了一口气，身子里那股被撕咬的感觉忽然消失了，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寂，迷茫的感觉。身子里所有的力量都在瞬间被掏空，一种强烈的疲倦涌上来，让人忍不住想闭上眼睛，他反问，“我不会再喝了吗？”

谢七刀说，“我虽然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酒，但我知道再喝一杯，你必死无疑。”

唐莲又如何不知，“可是我若不喝，又怎能活得下去。”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谢七刀说到。

“你们死了人，也废了人。”唐莲不信。

“技不如人，我们身为杀手杀不了人反而被杀，也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谢七刀直言不讳。

“你们暗河说话可真是冷酷啊，”唐莲一声嗤笑，“可你们暗河算什么东西，能与我雪月城谈条件。”

他伸手去取那最后一杯，却招不来那一杯瑶光，唐莲错愕回头。

在他原先坐着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又坐了个人，修长手指捻着琉璃盏，凑到鼻下轻轻嗅了嗅，然后一饮而尽，“小莲啊，你这酿酒的手艺可比你师父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