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迪克再一次直面了他的坚持，甚至不得不惊讶起来。

提姆周身冷冽的气势忽然间撤去，他垂下眼帘，在眼下投下一小段深色的阴影，遮住他眼底的情绪：“不……就这样吧。”

他不能，不能阻止明明能让西里尔过得更好的生活。西里尔身为孤儿的拮据是明明白白的，只能租在犯罪巷附近没人要的小公寓，下课从没停止过的兼职，那些永远都是一个款式的衣服……倘若他被布鲁斯收养，那麽他会有更好的生活条件。

门后再次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布鲁斯的身影从黑暗中逐渐显现出来，露出了那一双在彻夜工作后即便疲惫也依旧锐利的钢蓝色眼眸。他似乎已经听了许久，此时忽然出现打断了这对兄弟间的谈话。

他只是沉默着，端详着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的提姆，忽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下意识忽略了自己这个儿子很久了。上一次提姆表现出这样鲜明的抗议，除了是在西里尔的事情上，似乎找不到踪迹。一种复杂的担忧和焦虑席卷心头却又被他习以为常地压在深处。他忽然开口：“我不会收养他。”

布鲁斯深深地看着提姆：“同时，我也不会阻止你们之间的事情。”话音刚落，他看清了提姆那双眼眸中被隐藏在眼底忽然亮起的微光。

“但是，他依旧要接受我的引导——我会资助他。”

“那麽义警工作他是不是也能参加？”迪克忍不住问到。西里尔的战斗风格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类型，他敢说西里尔绝对能和卡珊德拉打得不分高下。

布鲁斯看向有些期待的迪克，微微一顿，接着说着自己的打算：“不行，他对我们一无所知——不清楚真实身份，战术细节，战斗合作方式。”

迪克发现了一个细节，于是迫不及待地发问道：“但是如同他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

布鲁斯罕见地微微一笑，像是在默许：“那就代表着他已经准备好加入我们了。”

提姆默默听完，忽然低声轻笑了一声。他可不认为那个完全不会思考，只会靠着直觉横冲直撞的小混蛋会成功猜出他们的真实身份。甚至是，到现在为止，西里尔都没搞清楚他就是红罗宾。

“他要是真的打算靠着推理找到我们的真实身份……”他看向身旁禁闭双眸的少年，脸上带着让迪克觉得稀奇的柔和。

“他大概永远也进不来蝙蝠洞。”

迪克简直难以置信。他是清楚西里尔的实力的。虽然没有理清楚细节，但依旧知道西里尔单凭自己就掀翻了那个发狂的超人克隆体。

“他有那麽迟钝？”他没忍住发问。

“西里更相信直觉。”

第70章

入冬之后的声音总是这样寂寥，仿佛那片苍白到无边无际的苍穹在将一切细碎而又嘈杂，欢快而又喧嚣的声音吞噬，只留下一个如此沉默安静的世界。虫鸣淹没在荒芜中。

远处，裹挟着寒意的朔风轻柔地拂过那已然剥落了满树金黄树叶的梧桐树，震得枯瘦的枝干发出瑟瑟作响的婆娑声。窗户大开，纯白的窗帘被风卷起吹响窗外，单调的布料宛如少女被风吹起的裙裾，在空中荡开一个漂亮的波浪。

天空依旧明亮，足以洒进这间靠窗的病房，照亮病房洁白的床单，干净的地毯，和床上少年苍白病弱的面庞。柔顺的银发淩乱，铺散在床上，少年陷入了柔软的枕头中，肌肤被冬日微凉的阳光照得几乎透明。病床旁，提姆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休闲外套，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西里尔。

西里尔此时显得乖巧极了，长而密的银白色睫毛覆盖住眼眸，落下浅浅的投影，脸颊被压得微微有些变形，整个人几乎是侧着面朝窗户，蜷缩在被褥中。两只手被他规规矩矩地摆在脸侧，少年的眉头不安地蹙起，是极其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阳光从背后笼罩，几乎让提姆陷入阴影中。他坐得不远不近，那双被染成深色的蓝眼睛像是沉入海底般晦涩，敛下眸子描摹着眼前人的容颜。他的目光一寸寸往下移动，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少年微微露出锁骨的领口处。

被少年压得淩乱，布满褶痕的病号服下是手术后缝合的皮肉和无数淩乱的伤痕。那些伤痕最早的似乎能追溯到西里尔幼年时期，那些刀痕和各种细碎的伤口早已泛白，变成了一道道刻痕深深地烙印在这具纤细的身躯上。

提姆无法想象那些伤口最开始的模样，心底只余下酸涩的心疼。他甚至怀疑布鲁斯是不是因为在做手术时看见了这些遍布的伤疤才会这麽快打算资助西里尔。不过照着布鲁斯一贯的风格，就算他没看到这些，就凭着西里尔特殊的能力和他未成年又是孤儿的身份也迟早会被布鲁斯带进韦恩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