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某一天夜里，白蕊姬突然发动了。

这日皇帝翻了如懿的牌子，两人正坐在一起说话呢，却听外头一阵喧闹，随即响起了急促的步伐，还有低低的人声。

如懿微微不悦，扬声道：“谁在外头？”

进来的是王钦，外头寒凉，他的额头却隐约有汗水。见了皇帝，王钦急得声音都变调了：“皇上，永和宫的人来禀报，玫贵人要生了！”

皇帝陡然一惊，脸色都变了：“太医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才是产期么？”

王钦连忙道：“伺候的奴才说用晚膳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刚用完膳，玫贵人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叫了太医。太医一去，才发现玫贵人腹痛竟是要生了。”

皇帝连忙起身，如懿替他披上大氅，自己也穿上风毛大衣，跟上了皇帝的脚步，“臣妾陪着皇上。”

皇帝顾不上点头，大踏步往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离延禧宫最近，自延禧宫的后门出去，绕过仁泽门和德阳门的甬道便到了。尚未进永和宫的大门，便已听到女人凄厉的呼叫声，简直如凌迟一般，让人不忍卒闻。

皇帝被惊得顿住了脚步，如懿握他的手，轻声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纯嫔那时候也痛得厉害。”

皇帝却摇头，“不对，贵妃就不是这样。光这样扯着嗓子喊，耗没了力气哪还能生孩子，怎么没人去告诉她一声！”

如懿不知该如何回答，嗫嚅着低下头。皇帝看她这样也无意多言，匆匆进了宫门。宫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一盆一盆的热水和毛巾往里头端，见到皇帝和如懿，纷纷下跪行礼。

婉答应住在永和宫，早早就候在产房外等着，刚要行礼却被皇帝拦住：“玫贵人如何了？太医呢？太医来了没有？”

婉答应急得都快哭了：“太医来了好几个，接生嬷嬷也来了，可玫贵人的肚子还是没动静呢。”

正说话间，里头听到动静，掀帘出来一位太医，正是院判齐汝。齐汝先是向皇帝行了一礼，简略地将玫贵人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道：“皇上安心。早产一个多月不是大事，只是……只是胎儿还下不来，微臣要开催产药了。”

“你快去……”皇帝挥了挥手，有些头疼地在暖阁里坐下，“她这一胎原就怀得艰难，果然早产了……”

如懿坐到他身边，柔声安慰：“有上苍保佑皇上和皇子，玫贵人一定会平安生产的，咱们安心在这等着就是。”

皇帝皱着眉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过须臾，皇后也带着人到了。她急匆匆问了几句，吩咐素练多叫几个人进去伺候着，便坐到皇帝身边，陪他一起等着结果。

里头的叫声愈加凄惨，恍如割着皮肉的钝刀子，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夜里，听得人毛骨悚然。伺候着的宫女不断地进出，端出一盆盆染着腥气的血水。

皇帝的心被这尖叫声吊着起起伏伏，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微弱的儿啼，但很快，这啼哭声就没了。

暖阁外，王钦捧着一个托盘，和齐汝一起打着颤不敢进去。

第2164章如懿传——高晞月59

59、

养心殿内，地龙烧得旺盛，还在四角各摆了一个火盆取暖，纵使如此，宫人们依旧被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冻住，得强打着精神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颤抖起来。

皇帝神色不明地站在御案前，一遍一遍地抄写着《往生咒》。

进忠、进保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皇后刚刚派人送来了一盅补品，叮嘱二人一定要呈给皇上。

“怎么了？”皇帝早注意到二人的异动，只不过手下这篇《往生咒》还未写完，不欲搭理罢了。

“皇上，皇后娘娘刚才过来，给您送了一盅人参燕窝鸽子汤，还说一切事务已经安排好了，请您放心。”进忠说着将汤盅呈上摆好，默默站在一旁候着。

“嗯……王钦呢？”皇帝看了那汤盅一眼，没动，继续问道。

“师傅去完成皇上交代的事了，还没回来呢。”

正说话间，王钦悄悄进来了，皇帝瞄了他一眼，见他点头，这才撂下笔坐到软塌上，端起汤盅缓缓喝了起来。

温热的汤饮入口，冰凉的胸腔终于缓和了一些，皇帝缓缓向后仰去，疲惫地躺在软靠上，一闭上眼，就回忆起了昨晚见到的一切。

那个孩子……玫贵人的孩子……四肢瘦小却腹大如斗，整个腹部泛着诡异的青蓝色。更为可怕的是，孩子的身上，竟长着一男一女两副特征！

他分明有一张与别的婴儿无异的面孔，小小的潮红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他的身体在襁褓里蠕动着，并未觉得自己与旁的孩子有何不同，可是他偏偏雌雄未辨，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