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搬家了。

她新的地址与其他受害家庭竟然这么近。

“你好，警官先生。”

老妇人用衣袖擦拭眼睛，主动向迪克打招呼。

“你好，女士。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迪克装作不认识老妇人的样子走过去。

老妇人将手臂上的篮子取下来，递到迪克面前。

“谢谢你帮助了史密斯一家。还请你收下这个。”

史密斯，正是受害者的姓氏。

迪克愣住了，他摆着手拒绝。

老妇人强硬地将篮子塞进迪克怀里。

“请你一定要收下！

“他们正沉浸在情绪中顾及不到其他的事情。等他们回过神来，发现没有好好感谢你的话，一定会很后悔的。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我自己烤制的饼干而已。还请你带回去和你的同事一起享用。”

老妇人又看向史密斯家的方向。

她双眼发直，却还能下意识说出俏皮话：“如果你想要一个人全部吃掉，我也会很开心的。”

迪克道谢。

他沉默了一会，才想到这时候应该说什么话。

“你不去和他们一起庆祝吗？”

老妇人的手再一次抹了抹眼睛，仍然不舍得收回视线。

“我们只是邻居而已。”

也许是因为迪克的沉默，也许只是因为自己想要说些什么，老妇人解释道：

“我只是很明白那种事后后悔的感觉。没能对帮助了自己的，可能再也无法见面的恩人道谢，那种悔恨是会被带到棺材里去的。”

她说：“我的女儿也曾经陷入过那个魔窟。我拜托了一个人帮忙查找，但是却没有向他好好道谢。

“等我接受了现实，再想要向他道谢的时候，又很难再去面对他了……”

迪克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妇人回过神来，突然叹息：

“啊，他们的女儿回来了。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是我多管闲事了。”

迪克越发沉默。

他想要说些俏皮话，比如他可不会将饼干还回去之类的。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老妇人终于收回视线。

她看向青年那双令人心碎的蓝眼睛，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眼角。

老妇人露出一个慈祥的笑。

“别哭啊，孩子。我不会再把饼干要回来的。

“我无法面对他，无法当面向他道谢是我的失礼。将谢礼送到你手上，只是我自我安慰的手段而已。”

迪克摇头，“他一定会收到你的心意的。没能成功拯救你的女儿，他一定也很歉疚。”

“还希望他不要愧疚才好。”

老妇人又笑着叹息。

“我的女儿没能回来是因为她运气不好，和别人没有关系。

“义警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已经够累了。像我女儿这样的小事，忘记了也好。”

“一条人命怎么会是小事呢！”

迪克脱口而出。

看到老妇人惊讶的神色，迪克又立刻说：“你拜托的人是那些义警吗？我们局长认识蝙蝠侠，如果你有什么话，或者东西我可以拜托局长帮忙转达。”

老妇人摇摇头。

“没关系。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我们都太渺小了。也许他们已经忘记了我女儿这件小事，现在再去提起反而徒惹悲伤。

“义警们已经很努力了，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说完，老妇人转身回家去了。

迪克抱着那篮饼干，站在老妇人家门口久久不能动弹。

直到耳机传来芭芭拉的声音：“迪克，你在路上遇到麻烦了吗？”

“没有，我马上回来。”

迪克转身，警车呼啸着离去。

迪克回到GCPD，等待安置的受害者还有许多。

拥有可以回去的家庭的受害者只是少数。

演员工厂里多的是无家可归之人。与归家的那些人相比，他们开始新生活的难度要高上不少。

大家麻木地挤在一起。像是羊群，等待着牧羊犬的驱赶。

玛莎慈善基金会为他们设立了专项资金，同样也正在查找能够安置他们的住所。还有为他们教导他们技能，为他们提供工作的计划。

但无论是查找合适大小的空房子，还是买块地皮盖新的，都需要时间。

在一切安排妥当之前，大家都只能暂时滞留在警局里。

布鲁斯在慈善事业上的投入从未停止。

然而撒出去的钱越来越多，需要救助的人却同样越来越多。

救助金好像永远都不够用似的。

迪克看着人满为患的警局大厅，有一瞬间的心灰意懒。

没能救下的人那么多，等待救助的人那么多，得救之后再次陷入危险的人那么多……

他们就像是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坚持着徒劳无功的拯救。